甘灵珠正颜厉色道：“去年大哥临走时，告诉我一件事，老大夫说母亲的身体令保持心情愉悦还能有个三五载，如若不然，将令人堪忧。”
“大哥临走时交代我，一定要让母亲开心不要让她担忧，还嘱咐我要多听初柳姐姐的劝。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桩桩件件都会让母亲劳心。”
红初柳听得此话如梦初醒，别人对她的敌意，恐怕也是源自于此，之前的猜测在这里得到了证实。
“老奴该死。”肖嬷嬷人老成精，很快就醒悟过来自己的问题，不该这么急哄哄地去向夫人汇报。
“嬷嬷，这次不怪你的，”甘灵珠不是不知好歹，“以往这么做也是应当。”
“只是往后要改一改了。我知道母亲与大哥的苦心，你们劝说的话我都听，尽量不让母亲担忧。如若院子里再发生任何意外，尔等都不能再去打扰母亲。”甘灵珠一一扫过众人，严肃地要求道，“我们要学会自己解决。”
在时间的长河里，孩子长大的过程，有时候慢得让你怀疑人生，有时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大人的样子。
一个十岁的女娃，就因为哥哥的一席话，因为对母亲的爱，在众人不知不觉中长大，把她的成熟猝不及防呈现在众人面前。
红初柳的鼻腔突然泛起了一阵酸意，仿佛看见了当年在孤儿院备受欺凌，而后突然间长大的自己。
“是，奴婢（老奴）遵命。”八壹中文網
“听小姐一席话，奴婢觉得有些事儿应该禀报。”红初柳思酌再三，决定将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
“说。”甘灵珠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些威严。
于是红初柳将立春那日初春与鸿英的陷害，和上次回家遇到劫匪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看来甘灵珠听自己劝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不是她高看自己，确实院里丫鬟忠心有余，却智略不足。
“你居然还碰上这种事？怎么不早说呢？”鸿桑讶然道。
“无凭无据的，我找谁说去。平日里也有丫鬟被欺负的，砚台的事是小事，路上打劫之事别人也可以说是丫鬟间的私怨，怎么会为了我一个三等丫鬟去追究？”
甘灵珠“啪”地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脸怒容：“我院子里的丫鬟，只能我欺负，当然要去追究。”
红初柳的心一下子烫得像是要将胸口灼出个窟窿，突然领悟到古人“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
“小姐，不可以打草惊蛇。”感动归感动，红初柳还是很理智的。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鸿丝听了半响，神情还有些呆滞一时半会儿像是消化不了今日的信息。
红初柳心下叹息，鸿丝虽大丫鬟，对小姐的衣食住行都照料得非常精细，却是一直默默无闻，没有存在感，实在是太老实木讷了些。
大夫人有些矫枉过正，院子里净是老实的丫鬟，重要的时候却担不起事。
甘灵珠看向红初柳，红初柳只得说出自己的意见。
“奴婢的事不需查，基本能确定是大小姐所为。但我隐隐觉得，给大小姐出主意另有其人。就算没有出主意，也有挑唆之责。”
“这就很不好查了，也许只是奴婢的猜测。”
安静了许久的肖嬷嬷突然发话：“老奴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老太太六十大寿大摆筵席，会不会也是为了让夫人劳心劳力？”
“奴婢觉得肖嬷嬷猜得也不无道理，”红初柳接着道，“这几件事看似毫无关系，能达到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奴婢觉得应该尽快给大公子去一封信。”
有些事只能靠大公子在外宅查，这让红初柳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作为后宅中人的社会局限性。
“至于我们嘛……”红初柳看了一眼鸿丝：“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对外也千万不能露出些许端倪。”
红初柳有一种预感，一年的优游岁月怕是要结束了，穿越到古代，果然就是逃不掉宅斗的纠缠。
如今想来，刚刚进府里的小心翼翼和严厉训练的时候，都是泡在蜜糖里的日子。
“鸿桑姐姐负责蒙兰、蒙菊，初柳姐姐负责蒙翠几个，嬷嬷负责院子其它丫鬟婆子。即日起，院子里的人都要把嘴巴关得更严实一些。不论是母亲那里，还是对府里各处。”
众人应是退去，今日该忙的事，还是要继续忙。
红初柳想着昨天晚上有死老鼠，让蒙荷去夫人院子里拿些烈酒回来，消消毒总是更安心一些。
又让蒙翠去找木匠来上漆，寿礼这事顶要紧，赶紧弄好了放屋里。又让初鱼去陪着小姐练字，自己守起了院门。
巳时未，大小姐甘灵雪带着两个丫鬟袅袅婷婷向二小姐院子走来。
红初柳远远见到，心道：果然来了。
“大小姐好！”红初柳站在甘灵雪正面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后，并未侧身让行，像是要将人挡在门外的样子。
以前怎么样红初柳不清楚也没问题，可自从她到二小姐院子当差以来，两姐妹之间从未去过对方院子。
昨天夜里才出的事，今天居然亲自上门，这个大小姐果然是个苗而不秀的，脑子居然这么不好，难怪被人当枪使。
“今个儿后院里都传沸了，二妹妹被恶猫吓着了，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来关心一下。你这是做什么？”甘灵雪居然没有一下子发火，脸上还带着僵硬的笑容，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想来看甘灵珠被吓的样子，还是来打探寿礼，也许两者兼有之。
“大小姐有所不知。昨夜里恶猫进院子，是因为院子里有两只硕大的死老鼠，为了防止鼠疫，院子里正在用烈酒消毒呢。大小姐身份贵重，还请留步。”
鼠疫不是一两只死老鼠就会有的，红初柳知道，甘灵雪不知道啊，反正带个“疫”字先吓住她再说。
“那二妹妹可好？”甘灵雪眼神示意两个丫鬟去确认。红初柳也不担心，她守门之前交代院子里边把门反锁了。
“二小姐挺好的，她一直在厢房里练字。”
“练字？还真有闲心。看来她的寿礼是准备好了，我还想来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奴婢代二小姐谢过大小姐，寿礼昨天已经做好，锁进箱笼里了。”
“二妹妹准备了什么寿礼？”
红初柳心中暗骂太不要脸，啰嗦了半天，这才是想要问的吧。
“跟大小姐准备的一样，都是很有孝心的礼物。”
甘灵雪见红初柳说话滴水不漏，又不好在大门口发作，笑容更加僵硬，不再说话只望着两人从门缝向里张望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