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懂什么！”
“我当然不懂。明明断文识字，却寡廉鲜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红初柳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是锈掉了，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废人说废话，转身一人先行回了大厨房。
管事嬷嬷见她一个人回来也不多问，小丫鬟们偷奸耍滑也是有的，但若耽误了事儿……她还等着一只犯错的鸡杀给猴看呢。
开始包饺子的时候，初霜红着眼眶低着头赶回来了。就是嘛，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
忙了一整天，大通铺里十个小丫鬟躺的四仰八叉，感觉又回到了学规矩的日子，不同的是个个肚子滚圆。候府不亏待下人，饺子的分量足够多，把一群少有吃肉的小丫鬟给撑到了。
红初柳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学规矩“长跪”的姿势。不就是前世瑜伽体验课的金刚坐那个动作吗？据说是能帮助消化，自个儿就打起坐来。
不一会儿，初雪、初鱼也凑了过来，引得其他丫鬟也有样学样。刘嬷嬷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样一副怪异的场面。
“今日抽的哪门子疯，大半夜的练规矩？”
“嬷嬷，初柳姐姐说长跪可消食。今晚上饺子太好吃了，我们都吃撑了。”初鱼赶紧解释道。
“是啊是啊，这才半柱香的功夫，我感觉胃里舒服多了。”小丫鬟们纷纷附和。
刘嬷嬷下一次给摸了摸自己的胃，暗自决定回去也试一试，不过依旧板着一张脸：“今个儿你们的活干得都不错，明天另外有差事。有两人定下去处，初柳到夫人那儿，初鱼到大公子儿，明日巳时去报到。”
“嬷嬷，其他通铺还有别的丫鬟安排了吗？”红初柳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
“初霜被安排到前院了。进了主子屋子，专心做好自己差事，少磨嘴皮子，手脚勤快些。”说完转身就走了。
“谢谢嬷嬷。”初柳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刘嬷嬷迈出门时那刻的脸上居然泛起一微笑，这年头，这么实诚道谢的孩子不多的，也不枉费她一番教导。
小丫鬟们纷纷围过来道贺，特别是初鱼去的可是人人梦寐以求大公子处，活计轻省不说，说不定将来还能有更好的前程。一时间喜庆话一句接一句，句句通着艳羡与巴结。
同时被分配的红初柳相比之下就冷清多了，几乎就是一句恭喜就完事了。毕竟去大夫人院子，得要胆子大身体好才行，那儿莫说是三等丫鬟，就是二等丫鬟也不见得有人愿意主动去。
红初柳悄悄钻回被窝里，拍了拍将脑袋缩在被子里的初雪。
被窝下，没反应……
再拍。初雪露出半张小脸，红红的眼眶，眼里还泛着湿意，小嘴撅得老高。初柳与初鱼就要搬出大通铺了，对她来说比离开家还要难过。
“有啥好难过的，”红初柳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我们如今也是白日里各自当差，晚上才在一块。难道我去了夫人的院子？我晚上就不得闲了吗？你也可以去找我，我也可以回来看你，又不是天人永隔，哭啥呢？”
初雪小猫似的嗯了一声，钻进红初柳的被窝里，搂着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红初柳轻拍她的背，有一点自己得了个便宜女儿的感觉。
小丫鬟们还在私下三三两两议论着初霜的去处，毕竟目前为止只她一人被选到前院，说是百里挑一的也不为过。
“听说前院的丫鬟要求特别高，不但要规矩学得好，人也得长得漂亮。”
“这两条她确实都占了，就是为人有点……唉，不好说，反正我不喜欢她。”
“她也就在我们这群人里拔尖，到了前院就被比下去了。我见过几个前院的姐姐，那样貌、那身段……啧啧啧！”
“那是，前院里的丫鬟出路更多，又经常跟管事们打交道，说不定……”
“你别瞎扯，前院规矩更多，敢起什么歪心事，下场比发卖更惨……”
声音渐弱，红初柳也没有再去细听八卦。
人总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缠绵病榻七八年依旧大权在握，掌家理事有条不紊，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做侯夫人身边的丫鬟，耳闻目睹日日熏陶，随便放出去都是做当家主母的好料子，是府中管事们最最中意的目标。夫人仁善，丫鬟们都还有自赎的机会，听说也有被求了去做了小官太太、地主夫人的。
如果不是因为侯夫人的病有传染性，想进她院子里的人必是要抢破头的。去侯夫人那里，自己也只是三等丫鬟，连呆在厢房门口的资格都没有，染病的风险就更加低了。
初霜的屋里，也是恭贺声一片，私下也有羡慕的，也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毕竟初霜是一心想去大公子院里，几乎人尽皆知。
初霜得知大小姐要招一个识字的三等丫鬟，她怕自己被选中，教了初春好些字后又刻意帮她宣扬，让初春顺利被选中。
却不料初春进了大小姐的院子后，被发现识字有限，也得不到重用，一直在院子里跟粗使丫头一起做活，还不如去别的院子做正经的三等丫鬟，让初春恨上了初霜。
初春惯会拍溜须马，竟然攀上了院子里的一个大丫鬟。虽说不能帮初春重新安排活计，一两句话还是愿意帮她传的。
正巧这个大丫鬟的哥哥在前院做小厮，给前院的管事说了，这批小丫鬟里有一个容貌娇美，规矩甚好，识文断字的好苗子，管事就找刘嬷嬷要人。
今日在侯夫人的院子里，她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急切，就是听说了自己可能要去前院。前院固然有前院的好，但肯定不如在大公子院子好。
大公子年少有为，这时候过去有相伴之谊，以自己的容貌才情，在大公子院子里是非常有机会弄个红袖添香的事。
若是到了前院，就算配个管事，也不如在大公子身边做姨娘来的风光，就更别提配小厮了，所以今日才会放手一搏，却被那个可恶的红粗初柳搅和了。
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又有什么错！她若仍然在家里，以她的才情相貌，做个秀才举人的正室夫人绰绰有余，如今都退而求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