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的逃荒人群在这庙里盘踞已半月有余，见来人这身穿着打扮都是心中有数，原本的期盼转为一阵唏嘘后纷纷散开。八壹中文網
来人正是妓院里的老鸨，都已经来过两拨了，大多数人家想卖女儿的都已经卖了。女儿嘛，反正迟早是别人家的，趁着还没饿死，卖上几两银子还能为余下的人谋点福利。一家子只要没病没痛就能熬过这个冬天，来年再作打算，所以破庙里的年轻女子已所剩无几。
这个老鸨来晚了，余下的几个歪瓜裂枣实在没法看，不免有些悻悻。
庙里四杏、五松醒来在破被下打着小架，把奶奶也吵醒了。
“柳儿醒啦？可吓着奶奶了，好在一晚上摸着你总是有口气在。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奶奶一边关切地问道，一边扒开打小架的孙女孙子。
五松最喜欢粘着红初柳，钻出破被坐到她身边，一边吮着手指头一边伸手要摸她昨天磕到的伤口，奶声奶气地问：“阿姐，疼不疼？”
“阿奶，我没事啦，挺好的。”其实红初柳还是觉得些无力和头晕，但她却不愿意让老人担心，心疼地抱过五松，在他小脸上亲了亲，又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抽出来。
“吃手手，肚肚疼。一会阿姐给你们去找点吃的，你们都要听话才可以哟。”
四杏、五松同一个节奏点着小脑袋，一幅姐姐说什么都对的样子，让红初柳爱得不得了，她最喜欢这样乖巧暖糯的小豆丁了。
奶奶从怀里又掏出昨天，哦不，是前天的那个硬玉米馍馍：“你昨儿伤着了，今日就在这里好好养养，先吃点垫垫肚子。”
红初柳已经不知道是心里是啥滋味了，她一边拒绝肚子却一边不争气地在叫，两个妹妹的眼里也带着渴望却不哭不闹。
“哎呦，好俏的小娘子啊！”在红初柳准备掰开一人分一点的时候，一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嗲声音传入耳中。
原来，老鸨听得庙里有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一团紫红和腻人的香气，扭着腰跨进了庙门。她用帕子掩住鼻子，只露出一双笑眯的眼，另一只招了招，身后两个大汉赶忙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递给红初柳。
老鸨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掩着口捏着嗓子道：“唉哟，天可怜见地，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出去讨饭了。都饿坏了吧，拿出吃吧。”
庙里除了红家几个还是有一些懒得动弹没有外出的人，听到有吃的纷纷看了过来，有三两个胆大的走近低声乞求，被老鸨身后的大汉喝退，却将手中的馒头直接塞进了还在愣神的红初柳怀里。
老鸨向前迈了小半步：“啧啧啧……你看这小脸瘦的。去大娘那儿，鸡鸭鱼肉那是顿顿有，各色点心随便吃，再给你换身新衣衫……”
“柳丫头！馒头还给人家，你给我过来！”奶奶焦急地喊道。好多小女孩就是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哄走的，家里人拦都拦不住。
可红初柳不是真的小女孩啊，身体里装着二十六岁成年人的灵魂。这个女人的造型跟电视剧里妓院老鸨的一个样，她心里可有数了。
前一世从孤儿院出来打工，为了能有一套房子，省衣节食、不过都要拔根毛，这到手的馒头怎么可能还回去，暗中用手指在馒头上轻轻摩擦了几下。
“善心的姐姐，这馒头……”红初柳一脸无辜的看了看给馒头那个大汉的手，低头看了看印着黑手印的白馒头。
话说一半，余下的，猜猜猜吧。
老鸨自动脑补，平常这脏了的馒头谁会吃呢。狠狠地瞪了大汉一眼，用帕子裹了自己的手，从包袱里又拿出来两个白馒头放进红初柳的手里：“这两个干净，拿着吃。”
又对奶奶细声说道：“老太太，您真会养孩子，这么讲究怎么在这里过活。三两银子公道价，把这丫头给我，我一定把她当亲女儿疼，如何？”
红初柳心中一声鄙夷，可不就是“女儿”嘛，你满院子里都是“女儿”。
“俺家不卖儿女的，您到别处看看吧。”奶奶坚定地回道。
“老太太，别赶我呀，谁叫大妹子我心善呢，给您加二两。”
“不卖的，真的不卖。”
“三两加二两，就是五两了。您可会算数？五两银子哎！”
穷苦人家一年花费也就一二两银，之前卖女儿的也就得个三、四两，五两确实不少。
“不不不，真不卖！”奶奶是个老实人，也放不出什么狠话，摆手摇头地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
老鸨其实不到这里来找人的，只因楼里有个特殊要求的客人，红初柳这样的妥妥地能遂了他的心意，否则这桩油水足的生意就要被对面的花楼抢走了，将来客人还不一定能回头，那损失可就大了。
老鸨心中思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狠下心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露出挤成一堆的眼鼻嘴，咬牙高声喊到：“十两！”
早在老鸨给馒头的时候就将庙里庙外的人吸引过来了，此时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引来纷纷议论声。
“十两银子啊！可以买棉衣过冬，还有富余！”
“那可不，余下的银钱还能买块地，明年的生计都有着落了。”
“老红家的，卖了吧，那可是十两银子！”红家族长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你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家五两银子还没还呢！”
“我呸！”奶奶头发花白个子矮小，只比红初柳高一个头，也就一米五几的样子，可气势却不小：“前年我儿子就挖了根人参给你，吃到你狗肚子里了，当初说好的抵了那五两银，现在又翻出来讨要，你还要脸不要！”
奶奶早就看族长不顺眼了，身为族长不为大家找出路，总是嘀咕着别人家卖儿卖女，带着一家人好吃懒做，现在还讹诈自己族人，实在太不要脸了。
“我这可是有借据的。”不要脸的族长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得意地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