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均一怔，他放平桶，捧着叶微的脸用力揉了揉。
“你怎么这么惹人爱呢？”
低沉悦耳的嗓音，听得叶微耳朵发痒，歪了歪头。
周末愉快的过去，叶微第二天上班时，就是技术部招工考试的时候——是的，林主席为了有正当理由的刷下去一些关系户，新加了一场考试。
郑主任肚子疼，交代叶微和陈叔来监考。
她抱着一叠密封的卷子走进考场，里面七八个人已经做好了，据林主席所说，有新毕业的高中生、工农兵大学生，甚至还有省城制药厂辞职来的。
叶微看着坐在第一排的熟悉面孔，沉默了一下。
郝成事呲着个大牙，对她一笑。
叶微眼神有些古怪，郝成事在省城制药厂待的好好的，来宝岭县干嘛？
她多看了郝成事一眼，收回视线。
她站在屋子最前侧，熟练地扬起密封卷子，道：“请大家抬头看一看，这套卷子是完全密封的，没有打开过。”
她把卷子给前排的两个人看了看，这两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流程，有些懵，检查了一遍卷子。
“嗯，的确是密封的。”
叶微这才拿起剪刀剪开密封袋，一边道：“这套卷子是完全没有提前被打开过的，不会被人提前看过。”
她拆开卷子数了数，又数了数考场上的人数。
人齐了。
叶微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有五分钟开始考试。
她把卷子放到最前方，拿起提前准备好的考试名单，抖了抖，抬头道：“请各位同志把自己的户口本放到桌子右上角，我要来检查一下。”
这个年代的证件大多没有照片，叶微走下去检查了一圈，其实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冒名顶替考试的人。
这些考生看着她严肃的脸色，也渐渐紧张起来。
叶微又看了眼手表，还有两分钟开考。
她扬声道：“本次考试从八点开始，十一点结束，共三个小时，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禁止打小抄，如有发现，成绩作废，清出考场。”
“如有特殊情况请举手告知，包括上厕所的情况，会有考官一路陪同。”
“在距离考试结束半小时前，我会提醒。”
叶微说完也快到考试时间了，她朝门边等待的陈叔点了点头，下去发卷子。
八点一到，“考试正式开始！”
叶微站在这间简易考场的最前方，陈叔在后方，她不紧不慢扫视着底下的考生们，眼神像鹰一样敏锐。
她还是很熟悉监考的工作的。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考场里只有钢笔划过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叶微走了几圈，便大概知道了这帮人的水平。
她摇了摇头。
除了郝成事强一些，这帮人大多水平很差。
这套卷子是叶微出的，都是关于化学和生物的知识点，有难有易，还有一些关于专业制药知识的，但都很基础，可这些人连基本的知识点都答不上来。
还有个年轻的女同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和慌乱。
叶微看了她的卷子，署名是万叶，连前面最简单的部分都是连蒙带猜的。
可是万叶分明是工农兵大学生，按理说，她的水平应该是在场的考生里比较高的才对。
她走回考场前方，突然听见了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诶同志你不能进！”
这是门卫大爷的声音，他苦口婆心的，“这考试都开始好长时间了，你来晚了也不能直接往里闯啊！”
然后是另一个有些嘶哑的带着哭腔和急迫的女声。
“我才是万叶，我才是万叶！”
叶微一愣。
她飞快地看了眼考场里抓耳挠腮的万叶，她也听见了，脸色一愣，骤然惊慌起来，望向叶微。
考场里响起细微的喧哗声。
“大家都安静！”叶微疾声道。
考场一静，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叶微。
她冷静道：“考试继续，禁止交头接耳，我出去处理一下，”她朝陈叔点点头，便出了考场。
带上考场的门，叶微走向不远处还在吵闹的人堆。
“怎么了？”叶微问门卫大爷。
门卫大爷也有些郁闷，他指了指被围在中间的女同志，道：“她说她是来考试的，可之前交代了，迟到十五分钟以上的不让进，她就说她是万叶什么的。”
“小叶你看看咋整？”
叶微看向这个自称万叶的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打补丁的灰色布衣，连鞋也没穿，赤着的脚带着血痕。
她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洗，脸颊瘦得凹陷下去，一双眼睛哭得肿胀不堪，正期待地望向叶微。
她激动地指着自己，“我才是万叶啊！”
声音里带着哭腔，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叶微。
叶微冷静地问：“里面有一个考生，是拿着万叶的户口本来考试的，如果你是万叶，那里面的人是谁？”
她看起来并不意外，狠狠地咬着牙，恨声道：“她是我的小姨子！刘秀秀！”
话音未落，外面的喧哗声就更大了。
一堆拎着棍子扫帚的人冲进来，门卫大爷脸色一变，急忙冲出去拦着，大吼道：“你们是谁！闯进我们厂子！”
人堆里出来个五大三粗的年轻男人，牙齿微突，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他微微弯腰，道：“那是我婆娘！她疯了说胡话，我这就把她带走！”
说着，他狠狠瞪向赤脚女人，眼神吓人。
赤脚女人瞪了回去，她跑到叶微旁边，她知道这个女同志是有些话语权的，不然门卫不会问她怎么处理。
她喊道：“他是刘秀秀的哥！”
她几乎要咬碎一口牙，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就是他们一家人，偷走了我的所有证件，还让刘秀秀顶替我招工！”
全场的人听了这个话，齐齐一震。
五大三粗男人脸色一变，“她疯了，大家别相信她的话！”
说着，他带着人上前就要抓住赤脚女人的胳膊，门卫大爷毕竟只有一个，大喊着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