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芳露殿。
“砰——”
青瓷花雕瓶被荣乐狠狠的摔了出去,碎片在地上溅起划破了跪在碎片上宫女的脸颊,宫女们瑟瑟发抖,但无一人敢出声。
满地的碎片,七零八落的花瓣,湿漉漉的水渍,七倒八歪的桌子椅子,整个宫殿哪还有一丝原来的模样。
“贱人,贱人,凭什么这个贱人能被父皇赐婚,贱人——”
荣乐气的双眸通红,满是恨意,她不停的摔着房间里的各种能摔的东西,可依旧无法让她压下这滔天的恨意和怒气。
梁嫔怒气冲冲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满地狼藉的样子,只觉得怒气从脚底出发直冲脑海,对着正在摔东西的荣乐就是一巴掌。
荣乐摔落在地上,手指不小心被瓷器割伤,痛的惊叫出声:“啊——,母妃,你为什么要打我?”
“打你?本宫真恨不得没你这个女儿!”
梁嫔气的脸都青了,她指着周围道:“你看看你,全然没有一丝公主的模样,简直就是个市井泼妇,本宫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混账?”
荣乐怒声大哭,吼道:“母妃你何曾管过我?从小到大,我喜欢的男子你就从来没有帮我争取过,上次的何洹也是一样,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最后却被一个户部尚书之女抢了先,我今年也十八了,全京都的贵女们都在看我笑话,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周明涫,却还要被赵挽歌那贱人抢走!”
“你以为本宫没跟皇上说吗?是人家周明涫没有看上你,你懂不懂礼义廉耻!竟然还巴巴的往上贴,本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荣乐趴在那大哭,边哭边道:“反正我就要周明涫,我就要嫁他,我这辈子就没有这样喜欢上一个人,母妃要是不帮我,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嫁。”
梁嫔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气的一拍桌子道:“哪回你不是这样说的?你到现在也没有嫁出去是我的问题吗?十四岁你看上御史家的公子,我拉下脸面去帮你说亲,可是你呢,转头又喜欢上了七品小官的儿子?”
“十五岁你就私自跑出宫,逛青楼还为了一个小倌大打出手,结果还被抓进了牢里,你哥哥去捞你的时候,你知道满朝文武都在看他的笑话吗?还有十六岁你追着人家比你小两岁的未冠少年跑,人家母亲差点没告到你父皇面前,还是我好说好歹给了多少好处才压下。”
“你就说,你这名声谁家敢要你?”
荣乐爬到梁嫔身边,哭着道:“母妃,就最后一次,我就要嫁周明涫,只要嫁给他,我就再也不闹了。”
梁嫔心累的闭上眼睛,扶了扶额头道:“行了,此事我会与皇上说的,只是你若再看上别人,我绝不会再管你。”
荣乐眼睛一亮,抱着梁嫔的腿撒娇道:“母妃最好了。”
第二天,青竹在宁轻云身边道:“主子,成了,梁嫔今天一早去了御书房。”
“嗯,把这个消息再告诉赵挽歌,通知薛月,务必让荣乐撞上赵挽歌。”
宁轻云将最后的花枝一剪,放下剪刀用帕子擦擦手,笑着道:“安排的那个女子该出场了,走,我们去看戏去。”
青竹一笑,为宁轻云换上一条长裙,青纱飘渺,长带勾勒腰身,青罗玉佩压身,再梳上一个飞天髻,看着清爽又脱俗。
刚到了云鹤楼,正好碰见温氏下车厢。
“佳颦姐姐,带你看看我的云鹤楼。”宁轻云走过去搂着她的手笑道。
“你可真是能干,这云鹤楼都成了我们京都一景了。”温氏掩嘴轻笑。
宁轻云带着她逛了一圈,让掌柜的上了几个招牌菜肴,便带着她进了包厢。
温氏站在窗户边,一览京都半个城池,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不错啊,这儿我喜欢,以后我要经常来,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宁轻云一愣:“你今日有什么烦心事吗?”
“还不是我府中覃素素那贱人,她怀了身孕,非要搬离原来的院子,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同意了,谁知道啊,她搬的时候动了胎气,差点就流产了。”
温氏坐下叹了口气:“他倒是没有怪我,可是看着覃素素我就不得劲。”
宁轻云大概明白她在生什么闷气了,给她倒了一杯降火的茶,道:“你其实也不是在生覃素素算计三弟的事吧,就是觉得,明明知道覃素素算计他,可他还是让覃素素怀了身孕,就觉得当初的气好像生的不值。”
温氏点头:“我与他也是少年相识、相爱,纵然他不断纳妾,我也知道他是迫不得已,那些姑娘都是为了巩固势力,可是覃素素算什么,她长得和我是有两分像,也比我年轻,可我还没有死呢,年纪也算不得大吧,他这样对我,又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她说完,摆摆手道:“算了,反正自从他舍弃我,将我放到长宁塔任其不管,我就对他死心了,若不是为了褚儿,我才懒得理他呢。”
宁轻云笑了笑道:“男人嘛,其实就点心思,三弟应该是想等事情过了之后再想办法救你,结果他还没有出手,你就回来了。
面对你他就会觉得尴尬,觉得内疚,还觉得你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肯定是对他失望了,他又放不下尊严来讨你欢心,又觉得无颜面对你,正好有个和你长得像的人在他旁边学着你的模样,他就把对你的愧疚转移到她身上了呗。”
她给温氏夹了一块红烧肉,挑眉道:“尝尝?”
温氏吃了一口,咸淡合适,入口软绵,微甜微辣,她笑道:“很好吃。”
她一边吃着,一边拧眉道:“可他这样行为岂不是更加令我恶心?”
“所以,覃素素怀孕之后,他就没再去看过她了是吧?”宁轻云嗤笑道。
“还真是,一次都没有。”温氏道。
“因为他心里过不去了,觉得本来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你会更加厌恶他。”
宁轻云叹气,好言相劝道:“佳颦姐姐,你若是真不想和三弟过了,我也支持你对三弟态度冷淡。你是正妻,没有宠爱照样过的好,但你不能把属于你的宠爱让给别人。
三弟可以宠爱任何人,但不能用对你的这份愧疚来宠爱,你要知道,人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改掉,宠着宠着,也会从愧疚变了其他味儿。”
“今日三弟还念着你,不计较覃素素这事,但他未必不会对覃素素产生愧疚。覃素素若是聪明,她甚至会在三弟面前深明大义的说这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不小心,然后假装独自一人咽下所有的委屈。
可是,当她咽下的越多,甚至在你面前表现的柔弱可怜,让三弟觉得你在欺负她,你说三弟会不会有一天觉得你嚣张跋扈,你毫无容人之心?
会不会把你不曾解释的那些误会,覃素素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些委屈,通通算到你身上呢?”
温氏顿时全身起了冷汗,她是对煜王冷了心,可是她对他依旧还有感情。何况她生性骄傲,受不得委屈,若煜王真的像轻云所说那样对自己,她一定会伤心欲绝!
宁轻云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何况,你还有褚儿,若是你失宠,三弟因为覃素素对你横眉竖眼,褚儿会不会看不过去?会不会为你打抱不平?会不会受人挑唆以为是覃素素才导致的这一切,然后中计出手,让三弟彻底对褚儿厌恶?”
“三弟迟早还有孩子,这个孩子可以是覃素素的,可以是别人的,可一旦有了对比,男人总会偏疼那个听话的、聪明的,那褚儿的一切可就都被抢走了!”
温氏眼里顿时燃起怒火,抓住宁轻云的手,担忧问道:“轻云,那我该如何做?”
宁轻云拍拍她的手,笑着道:“有时候,眼泪就是最好的武器,回去之后,就跟三弟说是你的错,不该让覃素素这时候搬家,然后说你在长宁塔有多苦,也一直知道他的为难。
理解他,原谅他,然后在哭诉自己吃醋于他对覃素素的温柔,再将覃素素对他的算计说一遍,保证他今后再也不想看到覃素素。”
温氏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今日多谢轻云你的点拨了。”
两人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人群围成一圈又一圈,敲锣打鼓声吸引了周围客栈的人探头观看。
宁轻云微微勾唇,好戏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