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一眼猜到沈括来找他的目的，沈括也相信他不会同意荒唐的婚事。
“公主的婚事不至于用国书来写，匈羌国偏偏挑这个时候求亲，到底什么意思？”沈括总觉得里面还有别的事。
可惜她身处后宫，对政务并不敏锐，消息收得也慢。
“求亲有几分真假朕不清楚，但匈羌国这个时候来求亲，就是吃准了大雍国冬天奈何不了他们，冬天将士不宜打仗。”
楚离一言指出问题的中心，他知道沈括感兴趣，命人拿了张地图过来，配合的指给她看。
“大雍的将士不比草原土匪体格强健，尤其是冬天，我们会很吃亏。”
沈括注意到楚离话中说的是“我们”，这个词汇涵盖的意思很多，最最重要的是他终于不摆烂，愿意管了吗？
楚离没发现沈括的打量，细细说给她听，“不仅是士兵体格的天然差距，大雍国战马也经受不住寒冬，和草原的马匹完全不同。”
打仗需要考虑很多方面，不仅仅是粮食和棉衣，他们只是最基本的需求，“而且大雍无人领兵。”
大雍的将军都在前朝被秦泰帝杀完了，楚离的登基时间只有三年而已。
其中最出色，最有将帅之才的沈子燃还在成长当中，就算楚离能派他出去，他自己又会接吗？他对匈羌国又了解多少呢？
沈括清楚了，“也就是说，现在大雍国还不能打仗？”
“如果我们不打，该如何？”沈括问。
难道任由他们羞辱吗？或者把沈君渡嫁出去？
“当然不是，朕说了，求亲的借口背后，是他们笃定我们不能出兵，朕拒绝国书又不出兵的后果，就是对方能名正言顺派使臣进京。”
两国交涉一向麻烦。
楚离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搭理匈羌国，任谁会理会手下败将的蹦跶。
也因此，对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拜会大雍现在的君主，这次好不容易等到祁州瘟疫，又恰逢冬天，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沉寂三年，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大雍国的疆土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一探虚实后，找准时机咬下一口，青桑国是，匈羌亦是。
沈括敛眸，发现是一个无解的题目。
不管是出兵，还是让楚离受委屈，她都不乐意。
所以沈括什么也没说，把地图卷起来，“总会有第三种解决办法。”
沈括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现在脑子很乱，一会是匈羌国的明珠公主，一会是楚离受委屈。
她哪个都不肯，烦得坐在一边生闷气。
楚离见她气得脑袋冒烟，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笑声从唇瓣溢出，如同尘封许久的乐器终于开始奏鸣。
“你刚刚是笑了吗？”沈括迅速转头，她想看楚离笑，结果笑声已经停止。
“你再笑一个？”
沈括说得好像登徒子。
楚离今天很高兴，唇畔笑意消失可黑眸依旧荡漾喜悦，“朕以为爱妃会继续选择多管闲事。”
没想到居然有所犹豫。
沈括没理他，她没看见他笑，心里猫抓痒一般难受，“皇上还能再笑一个吗？”
楚离不理会她的追问，又恢复了暴君残暴无情的模样，“朕不准。”他将国书丢给孙公公，让他差人送去匈羌国。
“告诉他们大汗，朕很不欢迎他们，但若偏要来朕的地方，朕可以给使臣开门，前提是他们敢来吗？”
楚离凶名在外，想借着冬天一探大雍虚实，也得有那个胆子。
“皇上，你……”沈括还在纠结第三条路怎么走呢，没想到楚离已经决定让使臣进京。
他竟然接受他们的挑衅！
完全不像楚离的作风。
楚离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朕确实咽不下这口气，可他们若是敢来，那就是朕的地盘，朕想怎样都由朕说了算。”
国事从无两全之法，尤其是在国力不够强盛之际，总得做出取舍。
这次被舍的是楚离。
是他自己选的路。
他不生气，因为某人做选择时犹豫，他甚至很开心，刚刚还反过来安抚沈括。
“臣妾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哥不能轻易回京。”沈括泄气，先是祁州瘟疫，现在又来个明珠公主，真烦人，她只是想见见大哥而已，为什么那么多人用各种理由觊觎他呢？
“今年到底可不可以过个好年呐！！”沈括趴在桌上用脸打滚。
“急什么，朕还活着一日，剑门关就会安稳一日。”楚离坐在龙椅上，好像他正以一己之力稳镇山河。
*
沈君渡被匈羌明珠公主求亲的事，沈骁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原因无他，因为老父亲会爆炸。
“匈羌土匪什么意思，以前年年进犯我大雍国境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三年又要来找事了是吗？”
“想娶我儿子，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做我儿媳！”
“滚回她的破草原去吧，我沈家才不承认她的身份。”
“拒亲！必须拒亲！沈家不欢迎满心算计之辈！！！”
沈骁泡在朝廷半辈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不怀好意，连求亲的国书都处处挖陷阱，这种儿媳他怎么可能要？
就算明珠公主住到京城来嫁进沈府他沈骁都不稀罕，更何况要沈君渡入赘？
“让你们大哥去草原和亲当驸马，我的老脸往哪搁啊？等我死了，到地府你们娘都要掐死我！”
沈骁气得跳脚，立刻冲去宫里找楚离。
盘龙殿外至今跪着很多请命出兵的大臣，听见他们一个一口为大雍着想建议楚离出兵讨伐，沈骁又不气了。
“出兵出兵，出什么兵，你们说得轻巧，怎么自己不披甲上阵呢？”
朝臣们当然不肯，“我们是文官，干嘛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是啊，要是连打仗都要我们去，朝廷还养着武将干嘛？”
“我说沈大人，您不会是怕皇上钦点你儿子领兵出征吧？”
“就他，还不够格称帅呢！”
世家们反感沈家，找准机会当然要奚落沈骁一番。
沈骁正气着，立马就和他们吵了起来。
盘龙殿中的沈括听见自家老爹的声音，从里面出来，被沈骁拉着一个劲说不能出兵，“出兵就完了，会死很多人的，冬天就要休养生息！！”
可皇上会同意吗，他那个性子……
沈骁担心，他头都大了怎么办呐，要不今年还是别让大儿子回家，让他继续镇在剑门关，水火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