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坎坷颠簸的土路上，一头瘦弱的老驴，拉着破旧的木板车在慢悠悠的走着。
青璃端坐在驴车上悠闲自在，一点没有逃命的紧张感，杨文也学着她正襟危坐，不过却是一脸严肃，小孩子这样莫名有种喜感。
她逃走一天一夜了，也没看见有追兵的迹象。
估计是已经泄愤，并且觉得她带着个孩子孤身在外活不了多久吧。
更何况李坚还要面对世家和官员的诘责，就算早有计划，也要焦头烂额几天就更顾不上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上路前青璃还顺带买了把剑防身，这个时代文人讲究君子六艺，都有些武力在身，因此这样外人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行走在外太扎眼不太好，所以她买的东西都是朴实无华的那种，不过他跟杨文衣着干净仪态文雅的模样在乡野间依旧很显眼。
往西北去不过小半天的时间，路上出现了很多互相搀扶的流民，衣衫褴褛脚步蹒跚，不过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满脸的对于未来的美好向往，眼眸中还有着一丝神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青璃一路上路过的地方，十室九空哀鸿遍野，让人心生凄凉。
“老人家，你们往哪去？”
青璃停下驴车，看向坐在路边休息的一位老者。
“啊？”
老人家耳力有些不好，见青璃停下来说话，有些听不清。
“我们去西北的谢家地盘。”
旁边搀着他的瘦弱少年闻言回了一句，他瞥到驴车上的剑，看向青璃的眼中有些畏惧。
“谢家？那里离这还很远呢？你们是哪儿的人？”
青璃好奇道。
“我们是党旗县的。”
党旗县？
那里是陈地最边缘了，离这也有百多里路，看样子他们已经走了不少时间。
“离这最近的势力不是郑家和宋家吗？怎么跑那么远去谢家的地盘？”
青璃温和道。
见青璃儒雅随和，那少年也不再害怕，只是还有些拘谨。
他看了看周围还在走的流民，答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谢家地盘那边没有土匪流寇，百姓安居乐业，比天下大乱前还好。”
说着说着眼中扬起憧憬之色。
“你听谁说的？”
青璃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种信息闭塞的时代，一个消息要想传播千里之遥，可不是随口说说这么简单。
“呃，我也说不清，就大家都听说的……”
少年被问住了，挠了挠头也很茫然。
“这样啊，我知道了，多谢小哥。”
青璃温和的笑了笑。
这一手宣传做的好啊！
也不知谢氏中是哪位谋士出的主意，如今人口是最重要的，拥有人就拥有劳动力，不然什么都是空谈。
而其他势力显然还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平民如草芥这一点观念在有些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而就算察觉到谢氏的作为，也想学学，顶多在治下做些措施鼓励增加人口，很少会有魄力打起流民的主意，流民可不如治下百姓好控制。
而这些流民越过其他势力地盘直往谢氏，其中问题可见一斑。
“我这驴车还能坐两人，你们要上来吗？不过我是要去郑家的，只能载你们到边界。”
“这怎么使得！”
少年一听这话连忙摆了摆手。
不过旁边一起休息的流浪汉一听青璃的话，眼睛一亮，直接挤开少年到了青璃面前，咧着嘴道：“先生！您捎我一路吧！”
青璃没看他，只看向少年，而那流浪汉见状则转头凶悍的看了一眼少年，示意他别出声。
少年被流浪汉吓了一跳，不过再看青璃依旧温和的询问他的想法，略微思索一下就同意了：“麻烦先生了。”
说着拱手施了一礼。
“将这位老者也扶上来吧。”
“这位先生——”
流浪汉还想再争辩，甚至徒手拉住少年。
“锵”
锋利的宝剑瞬间抵上了流浪汉的脖颈，散发着冷意的剑刃让人心底发寒。
没人看清青璃的动作，这一手武力让周围蠢蠢欲动的流民瞬间安静了下来。
“先生饶命！饶命！”
流浪汉登时不敢再拉扯，眼中的凶狠也褪去只剩害怕，抖着身子连声求饶。
“唰！”
利剑回鞘，青璃冷漠的看了一眼四周，喝道：“速度离开！”
“是是是”
脖子上没了剑刃威胁，流浪汉口中不住称“是”，随后转身就跑，不敢停留。
“多谢先生。”
少年见周围的人也都低着头不敢看过来，又道了谢，随后慢慢将老者扶上驴车。
带上两个人，青璃重新赶着驴走动起来。
“阿爷，为什么不让刚才那个人上车？”
杨文有些疑惑，他们车上还能再坐一个啊？
“文儿，阿爷考考你。你仔细看刚才那人了没，他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精神气不缺面色也只是微微发白而且是独身一人，同周围面色蜡黄相互搀扶的人有着鲜明对比，你说说为什么？”
青璃没有直言，而是描述了一番，让杨文自己想。
杨文撑着小脑袋闻言也开始思考，坐在后面的少年张口欲言，被青璃一个眼神阻止了。
“阿爷，是因为他有吃的吗？所以很有精神，他自己一人，或许是他没有亲人了？”
杨文想了很久，勉强想到了这些，他刚刚看到脸色还算好的都带着包袱有东西吃，而那些脸色差的则身上什么都没有。
可是刚刚那人身上也没有包袱啊？
摸了摸杨文的小脑袋，青璃看着他清澈懵懂的眼睛细细说道：“那人身上没有干粮包裹，却还有力气去拉扯别人，说明他没被饿到，那么就是靠抢夺别人的食物生活。”
“阿爷等这个哥哥回话时他第一时间就威胁恐吓，说明他平日里就是这样，而这样的人自私狭隘多为市井无赖，逃命的时候自然不会去管父母亲人，这样的人救他作甚？”
况且，青璃还发现他身上揣着铜钱，估计也是抢了别人的。
“我们有能力救助，但是也要看清救助的对象，明白吗？”
说太多杨文也听不懂，青璃只从表面给他分析了一下。
“知道了，阿爷。”
杨文还有些半懂不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青璃也不要求他能全都明白，只是通过这种小事耳濡目染让他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先生是有大才之人。”
少年看着眼前两人一问一答的教育模式，忍不住感慨。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读了几年书？”
青璃看向少年，这年头能读书的家里都有些钱，只是不知道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