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梨回到s市,她的老家,闷热更甚。
大早上就在不停地转车,挤沙丁鱼罐头似的,又臭又黏糊,车内浑浊的呼吸不分彼此。
最后一站的坐客车,破旧的客车尾气极窜鼻,苏挽梨平常不会晕车,此刻却有难以抑制的恶心感,车开在破破烂烂的小公路上,颠来倒去,隔夜饭都快被晃吐了。
好不容易才捱到目的地,苏挽梨一秒都没等,迅速下车,找个地方扎扎实实蹲下,干呕几下,舒缓已经到喉咙的酸水。
许久,她缓过气,终于觉得舒服一点。
苏挽梨瞅着眼前不知名的小黄花,大拇指盖大小的花瓣,五六瓣,浓密的花蕊,一小朵一小朵簇在一起,她凑上去嗅了一下,还挺香。
再往前走十余步,到岔路口,舅舅苏勇胜在近一米高的大石头旁边等着,大石头很光整,正面上刻着“苏家村”的字样。
由于苏挽梨来历不明,她母亲也不愿意告诉苏家人她的生父姓名,所以苏挽梨跟着苏家人姓,户口挂在外婆名下。
“舅舅!”苏挽梨拖着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见到家人,颇有些开心。
苏勇胜这才认出苏挽梨,掐灭掉手里的烟。
苏勇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方正,受过风吹日晒的脸粗糙,被太阳晒得有些黑,额头、嘴角俱是皱纹的痕迹,头发已然泛白。
一眼看去忠厚朴实,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
“阿梨……你,你好久没叫我舅舅啦!”苏勇胜惊叹。
“以前不懂事嘛,哈哈哈。”
苏挽梨和苏勇胜聊着学校生活,以及家里一些琐碎的事情,坐上苏勇胜摩托车后座,拎着小行李箱,嘟嘟嘟开上山路,往家里去。
山路不窄,但是崎岖,莫约一刻钟,就到了一个瓦房、砖房星罗散布的小村庄。
苏家村有小镇,也有公路、餐馆、小旅社、杂货店等,只是人流稀少,每逢赶集那一天半天的,居民、村民们才会聚集。
苏勇胜家在小镇一楼房下开了个小超市,一家人住在四楼,平时外婆就会在小卖铺帮忙卖东西,以及带带孩子。
舅舅去工地上接活,时常早出晚归,舅妈是当地的中学老师,在当地颇受尊重,老人小孩都叫她一声冯老师。
因为苏挽梨放假回家,舅妈特地请了一天假,小卖铺也挂上暂不营业的小招牌,姨娘从外地赶回来,和外婆一起收拾屋子,舅妈在厨房准备午饭。
小叮当是舅舅的独生女,舅舅和舅妈三十多岁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原本打算叫她“小桃子”、“阿桃”,和苏挽梨的“阿梨”凑一对,恰巧舅妈当时追的古装电视剧里就有一位名叫“阿桃”的坏丫鬟,舅妈坚决不同意“阿桃”这名字。
后来外婆给取个小名叫小叮当,舅妈觉着还可以,一直用到现在,小叮当六岁大了。
苏挽梨跨进家门口,门口红色四四方方的小垫子上是黄色的出门大吉四个字,屋里的家具,装饰很有些年份,空调和风扇都开着,屋里很凉快。
外婆与小叮当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舅舅进门吆喝一声,“大学生回来了!”
舅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木耳炒肉,在围腰上擦了擦手,“阿梨啊,快来我看看!”
姨娘从卧室里钻出来,姨娘看起来相当年轻,打扮精致,“哎呦!小姑娘怎么这么漂亮了!”
外婆站起来,苏挽梨放下行李箱,搀住老人家的手,“外婆,我回来了!”
她又跟舅妈,姨娘,和好奇地盯着她的小叮当一一打招呼。
简单洗漱后,舅妈已经摆好碗筷,一家人热热闹闹围着桌子坐下,炖猪脚,凉拌海带丝,梅菜扣肉,蘑菇乌鸡汤,木耳炒肉和新出锅的小炒青菜摆满小餐桌。
菜式多,分量足,色泽诱人。
吃饭期间,姨娘问起苏挽梨颈侧的吻痕,苏挽梨只说是蚊子咬的。
外婆的身子骨不太硬朗,苏挽梨回来后,主动接替了看守小卖铺的职责。
舅舅怕她热着,搬了个小电风扇搁在她身侧的玻璃桌上,对着她呼呼地吹着风。
苏挽梨带着电脑和书籍,将自己的工作岗位收拾得干净整洁,小卖铺没有生意的时候,她就会赚一些外快,以及阅读。
苏挽梨有一份为短视频账号写文学性、历史性文案和小文章的兼职,收入相当可观,她大概一周供稿两次,权当练练笔。
傍晚,附近小学生放学后,来小卖铺的人最多了,小孩子总是爱吃辣条和雪糕。
小叮当读幼儿园,也常来蹭雪糕吃。
这天,苏挽梨洗了头发,湿漉漉的乌黑秀发隔着起球的毛巾,披在她瘦削的肩上。
水珠与汗珠混在一起,顺着肌肤的纹路,淌进紫色半袖的领口,浸湿一小块棉质衣服。
今天周末,舅妈不上班,她正在楼上洗衣服,洗完就下来换苏挽梨上去休息。八壹中文網
苏挽梨被风吹得有些迷糊,眼皮子沉重。
“有雪糕卖吗?”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起初,苏挽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猝然抬头,傅弈淡着脸,锋利的眉眼与她四目相接时蹙了蹙。
苏挽梨微微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傅弈手插在裤兜里,带着黑色鸭舌帽,戴着一个银色的细项链,身姿挺拔,配上“你们都是我小弟”的表情,痞帅痞帅的。
傅弈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说,“帮你寄快递的时候,你留了地址。”
留了地址和电话。
傅弈也好好存着苏挽梨的电话了,只不过当事人还不知情。
“有雪糕吗?”他又问了一遍。
“有,”苏挽梨指了指货架深处,“最里面,一直进去就能看见了。”
“找不到,你跟我一起去,”傅弈眼睛都不眨,胡诌一句。
“……”
苏挽梨起身,“走吧。”
傅弈跟在苏挽梨身后半步,贴她极近。
“你把我送的耳环丢了?”
苏挽梨听见身后的傅弈随口似的一句。
“没,我搁在床头的呢,”苏挽梨也不主动提让他收回礼物的事情了,免得又惹他不开心。
闻言,傅弈终于轻松许多,“你试戴过了吗?”
“没有,”苏挽梨推开冰柜门,冰柜用了七八年,这个门不太灵光,推着费劲。
“你不喜欢?”傅弈偏头盯着她,不依不饶,“那你喜欢蓝钻,或者绿钻吗?”
“……”
苏挽梨只抬抬下巴,“选选,想买什么雪糕,五毛到三元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