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面对杨家夫妻疑惑的目光,周晓宇一双桃花眼,波光生晴,老神在在的介绍起自家二表兄:“杨叔,我二表哥许桦也在柴油机配件厂上班,是我大舅舅的老二,下面还有个弟弟,在上学。”
夹了片鸭子,不紧不慢的吃着。周晓宇抬手给杨先军斟了杯酒,笑咪咪的接着说道:“我从慈溪老家回来,去舅家吃饭,二表哥告诉我,轧钢三厂杨干事的姑娘也去他们那个小厂应聘了。我稍一打听,就猜到是你家小芸姐。这可真是巧了。”
陈小梅瞅了一眼自家闺女,低眉垂眼扒着米饭,耳廓羞红,心神恍惚,姑娘大了,留是留不住的。
杨先军也有些懵,迷瞪瞪的啧了口酒,心下琢磨,老周的岳家,老许家向来不错。早年间,自己还陪着老周去拜访过。当年,老周一眼看上人家闺女,那脸皮厚如城墙,三天两头的提着东西上门,别提多殷勤了。
许家老爷子人爽快,嗓门特别大,中气十足,在肉联厂屠宰车间上班,为人豪气,客气的留他们吃饭。吃得是红烧肉,许北莹更是个奇人,一点没姑娘家的羞涩,落落大方的下厨,手艺自是没得说。
自己那时在轧钢厂混日子,囊中羞涩,肉味多日不沾,红烧肉一端上桌子,色泽红亮,味醇汁浓。入口肥而不腻,香糯而不腻口。能吃上一顿肉,还是托了老周的福。
印象中,许家老大长得特别像许老爷子,高高大大,对着老周吹胡子瞪眼睛,生怕被抢了妹子。
许家老大当时跟着老爷子学手艺,也在肉联厂上班,听说生了三个男娃。在柴油机配件厂上班的上二小子,呵呵,真够巧的。
杨先军心思转了几个弯,与周晓宇碰了个杯,缓声问道:“许老爷子身体如何?多年未见了,得空去看看他老人家,你大舅还在肉联厂上班吧?”
“老爷子身体还行吧,人老了,多少不如当年。我大舅,大舅妈都在肉联厂上班,肉联厂效益一向不错。”周晓宇句句点清。
陈小梅认识许北莹多年,自是知道许家家道厚实,日子过得殷实。许老爷子,当年就是有名的杀猪匠,手艺实打实,请的人多,一年不少赚。三男一女,都供了学堂,早年间,寻常百姓家,去学堂读书的女娃子寥寥无几,许老爷子硬是把闺女供了出来。
许家几个兄弟也出息,都是吃公家饭。又极为爱重妹子,经常送东西给许北莹,自己还曾经羡慕过许家一家子关系和睦。
想不到多年后,自家闺女居然与许家小子又遇上了,这真是巧了,倒真是有缘分。
尤记当年自己结婚好几年,只有一个姑娘,一心想怀个小子,对姑娘不太在意。之后,自家男人与老周关系甚笃,周柏瑜娶妻许北莹,许北莹是个本事人,斩钉截铁的对自己说姑娘好好培养,也会有出息,不会逊色小子。自己自此对自家闺女才事事上心,如今这闺女长大了,凭本事去应聘,得了工作。倒真是应了许北莹当年的话。
陈小梅盛了碗鸡汤给周晓宇,笑盈盈的开口问道:“你妹子啥时候回来?小丫头在你祖父家过得怎么样?”
周晓宇忙接过鸡汤,起身道谢,端着碗,吹了吹,喝了一口。
“我妹子年纪小,身子骨有点单薄,我那祖父得给她调养调养,老爷子挺喜欢她,经常带她出门见朋友,我也放心。”
杨先军听到小丫头周晓敏,记起小丫头瘦小的身子,忙道:“那就好,你祖父是中医,调养身子是没得说,老周以前就时常念叨你妹子底子薄,得温补。”
周晓宇喝了几杯米酒,就着鸡汤泡了半碗米饭。杨小芸递过热毛巾,周晓宇敷了敷脸,亲热的喊道:“小芸姐,你应聘的是什么工种呀?”
杨小芸眼底有丝羞意,抿了抿唇:“质检员,”
周晓宇颔首,分析道:“质检是技术人员,以后工作有晋升空间,这工作也轻松,小芸姐一向细心,检查质量,查看残次品,应该能适合。”
杨先军看他夸闺女,头头是道,颇觉这娃子像他老周,说话有理有据,听着叫人心服口服。
原本闺女高中毕业,杨先军就想叫闺女报考轧钢三厂,可最近一直没招工,得等一段时间。正赶上柴油机配件厂招聘,闺女拿了毕业证书,与几个同学去试试,想不到倒是考上了。
杨先军觉得自家闺女要几分运气,开口笑道:“她是个高中生,正巧赶上了,还算是有出息。”
陈小梅也忍不住笑了,看了眼闺女,笑声爽朗:“她是细心,从小到大都没叫我们多操心。读书也认真,你妈妈当年就说女娃好好上学也会有出息的。”
又递上一杯茶给周晓宇,杨先军瞥了一眼自家闺女,心道,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老许家知根知底,倒是不错。不过,人还是要见见。回头再问问闺女。
揭开茶盖,杨先军吹了吹,喝了口热茶,看向周晓宇,咳嗽了一声,起了个话头:“你回老家时,学生会闹事,你可听说了。”
周晓宇捧着茶杯,谈谈的抬眼:“听说了,听说是一个泼妇闹到学生会,没出事就好。”
杨先军:……
杨先军早就听老周念叨过自家儿子的秉性,心思深,行事沉稳。如今听他这话倒是并不在意。
杨先军心下呵呵,他有些不信。随即微皱眉头,说道:“闹事的那户人家的师傅是易中海,这人你是认识的,和你住一个院落。易中海当时请了车间主任庄家仁去说项,庄家仁抓生产是一把手,为人喜欢喝上两杯,抽两口烟,爱贪点小便宜。”
说到此处,杨先军微抽嘴角:“老庄贪便宜,拿了一包烟,陪着易中海和他的大徒弟去了学生会。因这事得罪了学生会的一帮娃子,听说有个娃带头要去三厂讨公道。之后,老庄被点名批评了。他给我递了几次话,想道歉,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陈小梅听闻,白了自己男人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这关你啥事呀,谁叫老庄贪便宜,碰上硬茬子了吧,点名批评就叫他丢大脸了。”
周晓宇坦然一笑,也不含糊的给了个准话:“他得罪的不是我,带头的娃叫严军,学生会副会长,脾气有些大,他老子是一厂干部。事不大,庄主任没必要太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
杨先军老脸一晒,这话一听,推了个干净,不过也怪不到,谁叫人家不在场,都是道听途说,别人的小恩小怨自是扯不到他的身上。
陈小梅连连点头,利索的开口:“就是,他得罪不是小宇,小宇又不在场,别家的娃,小宇哪能代为做主。哼,庄家仁怕是心虚,怕人家娃子记恨他。”
转头,对着自家男人佯怒怼道:“你倒是会当好人,庄家仁请你喝酒了吧,哼,男人真是可笑,几杯酒下肚就能称兄道弟,帮着说好话。”
杨先军:……他真是觉得老庄是个倒霉鬼,贪小便宜因一包烟被扯进是非,得罪了人,还被大喇叭点名批评,有些同情罢了。自家老婆这话打击面太广,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周晓宇忍笑,这位杨姨骂得好痛快,老杨同志的脸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周晓宇忙转移话题,对着陈小梅说道:“杨姨,慈溪当地纺织业发达,当地人很多人家都织布,价钱特别便宜,我妹子用粗粮换了不少,做衣服,窗帘,被套,很合算,不用票。你要换一些吗?”
陈小梅一听,眉开眼笑,满口赞道:“小宇,你有心了,当然要。家里的布票一直不够用,孩子长得快,小伟的衣服我都给他接了好几次布。真是谢谢你。”
陈小梅心下欣慰,许北莹在世时,在供销社上班,两家关系一向融洽,许北莹为人细心周到,常留一份紧俏货给杨家。如今,这孩子还记得,她心里颇珍惜这情分。
杨先军也笑着道谢:“小宇,多谢你呀。”
陈小梅扫了男人一眼,嗔道:“杨先军呀,你呀,多上心自家事。姑娘都大了,穿衣得体面。”
杨先军自知得罪了老婆,被不轻不重得敲打,苦笑一声:“是,你说的对。”
周晓宇啧舌:老杨同志日子不好过呀。
在杨家又坐了一会,听老杨同志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三厂的一些人事调动,小道消息。
天色渐晚,周晓宇忙告辞,杨家夫妻忙起身相送,周晓宇忙阻止,陈小梅看向姑娘,忙招呼杨小芸送送。
出了门,周晓宇言笑晏晏:“小芸姐,别送了,改天叫上表哥,你带着小伟,一起聚聚。
杨小芸先是愣了一瞬,展颜应诺,清脆的笑声,轻快明丽,在这早春乍暖还寒的时节,恰如暖风微拂,颇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