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雨浓醒的很晚，快九点才起床。
闻溪午早就准备好早饭，也没打扰她，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等。
直到滚烫的粥和煎蛋变得温温的，她才推门出来。
听到声音，闻溪午站起身来，走到跟前拥抱她。
经过昨晚的疯狂情事，两人的距离霎时间迈进了一大步，打破了那道无形的壁垒之后，陶雨浓能感觉到他对待她更加亲密自然了。
“你今天没有手术吗？”她问。
本来以为他早就去医院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在家里看到他。
“没有，在等你。”他轻声回答。
整个早饭的过程，她静静的吃，他在身侧陪着，手里攥着手机，有些忧心忡忡。
陶雨浓快速把饭吃完，待他收拾完餐桌，牵着他的手问：
“你是不是有心事？”
闻溪午笑笑，双手覆盖住她的小手，淡淡的说：“确实有，是医院的事。”
陶雨浓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确切的说，是有些悲伤。
“如果不侵犯他人隐私的话，我想听。”陶雨浓托着腮帮子认真看他。
闻溪午沉吟片刻，将手机递给她：“解锁密码是你的生日。”
陶雨浓输了密码进去，界面停留在一个qq的对话框上，她竟然不知道闻溪午还用qq。
发信息来的人头像是一个手绘的钢铁侠，画质粗糙，像是小孩子的手笔。
qq备注名很直接，清晰：【程羡佑妈妈】
她本来觉得侵犯别人的隐私不好，但想着闻溪午既然让她看，必定是陈述起来会很辛苦。
她快速浏览两人的对话，看得出两人的对话很频繁，隔几天就会聊天，基本都是在交流孩子的病情和进展。
越往下翻，隔几天变成了每天都会沟通，最近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八点三十二分。
程羡佑妈妈：【他已经走了。】
短短五个字，概括了一个生命最终的规程。
陶雨浓捂住了嘴巴。
下面是空白，闻溪午还没有回复。
作为医生，他的跟踪已经到了截止点。
“他多大？”陶雨浓问。
闻溪午垂眸下去，十指交叉，略有些无力的说：
“八岁。恶性低分化型脊索瘤，是一种罕见的恶性肿瘤。”
陶雨浓完全不懂，但是听到恶性肿瘤这几个字，大概也明白了。
“闻溪午，你是在自责吗？”
“自责没有，但是真的很无奈。”
闻溪午看着她，缓缓倾诉：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反复去论证每一个治疗方案的可行性，在脑海中推翻去想，如果换一个方案，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局。”
说到这里，他的话停住了。
“会吗？”陶雨浓追问。
闻溪午摇头，语气平静，神情悲悯夹杂着无奈：
“每次论证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我们已经用了最优的方案，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
陶雨浓退出对话框，无意识间划了一下他的联系人列表，有几十个类似的备注名，还有几个病友群，医生交流群，还有行业协会的交流群。
以前只知道他很忙很辛苦，几乎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私事，今天她切实的看到了，他的碎片时间是如何被占据的。
陶雨浓上前抱住他，轻轻拍着后背，安慰说：
“闻溪午，心中装着这么多人的悲喜，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以前会觉得是我心灵不够强大，经历这么多年以后，好很多了。”
他轻轻摩挲着女孩纤薄的后背，侧过头来看着她，柔声说：
“你知道常主任最喜欢听的一首歌是什么吗？”
陶雨浓摇头。
“潇洒走一回。”
陶雨浓一笑，确实是很有年代感，是那个年纪的人会在嘴边的歌。
“其实这首歌唱得真挺好的，人太清醒就显得凉薄冷漠，太随性又显得庸碌和肤浅，最好的状态就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闻溪午笑着说，是释然。
“那你还在闷闷不乐什么？”
他停顿了下，看着陶雨浓。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之前留学的德国医学院，正在和新京医科大学联合开展一个儿童罕见病的研究，其中后就有神经外科。闻院长给我留了一个访问交流的机会，本来我已经拒绝了，但是今天早晨这个信息，又让我动摇了。"
陶雨浓想了想，认真说：
“听上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呀，去知道别人是怎么治这个病的，把经验带回来。”
闻溪午看着她，缓缓点头说：“你说的很对。”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因为这个机会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便赌气不想要？"
闻溪午笑笑，摇头：“那倒没有，从硬件要求来看，我符合这次公派的标准。”
“那就去呀。那你在犹豫什么？”陶雨浓不解。
闻溪午沉思片刻，温暖干燥的掌心覆在她脸颊上，大拇指腹轻轻蹭着她脸颊上的肌肤。
女孩子肤色莹润，白里透红，轻轻揉着，像是擦上了淡淡的腮红。
“一年的时间很久，”他终于开口，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不能自私的做这种决定，我已经有你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
陶雨浓淡淡一笑，冲他挤了一个媚眼：
“那如果我们没有谈恋爱，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会选择去吗？”
“我想象不出来。”闻溪午想也没想，当即回答。
安静了片刻，他又补充说：
“其实我已经忘记没有你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好像太稀松平常，也太枯燥乏味，没什么记忆点。”
吃过糖以后，就不可以再过那种喝风饮露的恬淡生活。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欲望被释放，魔鬼就再也不会乖乖回到魔盒里被禁锢。
“我记得那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你一定会选择去。”
陶雨浓伸出小手附在他的心口，浅笑着说：
“我们都是井底之蛙，只能看到有限的一片天。但是闻溪午，井口跟井口的大小也是不一样的。你的心既然放下更广阔的天，那就跳出去。”
这就是她，会纵容他的自私，还会为他的自私插上恢弘的翅膀。
闻溪午有些动容，让她拉进怀里，商议似的说：
“桃桃，不要怀疑我不够爱你。行吗？”
这个男人不擅长花言巧语，他宣之于口的，必定是发自内心的。
陶雨浓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伸出小指勾着：
“无论你跳多远，我都会在这个小小的井口里等你。拉钩。”
“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