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闻溪午先发现路嘉木的，远远的冲他招手。
路嘉木侧过脸，把眼泪憋回去，大大咧咧往护士站的方向走。
郭嘉淼现在对路嘉木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会冲他笑，会期待每天见到他，从眼神里也能看出依赖。
“出、院。”郭嘉淼神采飞扬的看着路嘉木说。
她的发音还是不清楚，但是近半年来培养的默契使然，路嘉木听得很明白。
“别这么懒，把话说全。”路嘉木说。
郭嘉淼不高兴他在外人面前下她的面子，瞪着眼，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
“妈妈、正在、给我、办、出、院。”
路嘉木不明就里，看向闻溪午。
他笑着点头说：
“郭嘉淼所有的康复项目都已经完成，出院通知上周就下了，可以回家慢慢休养，每隔一个月回来复查。”
路嘉木忽然理解，为什么她蹒跚着也要下来。
这大半年来，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离，整天都住在康复中心，这里俨然已经比家还熟悉。
她整天都跟各种康复器械、医生护士们为伴，这些本来陌生的人陪伴她一点点进步，早就培养出了超乎寻常的感情，若霎时间不能一抬眼就看见，真的挺依依不舍的。
郭嘉淼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她开心的笑，路嘉木也跟着笑，问道：
“加了多少个人了？”
郭嘉淼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十、个！”
啧。
路嘉木又问：“还要加谁？”
“常主任。在手术。”郭嘉淼一字一顿的说。
这是给她进行手术的主刀医生，因为她配合治疗康复效果奇好，常主任三不五时还会带着实习生去康复科看她。
“那我陪你去手术室门口等？”
郭嘉淼点头，笑着看向闻溪午和陶雨浓，摆摆手说：
“下个月再见，祝你们两个永远幸福...”
她话音还没落下，路嘉木赶紧捂她的嘴，小声说：
“姐你误会了，他俩不是那个关系，就是单纯的亲戚关系!”
郭嘉淼不认同他的说法，瞪圆眼睛，认真重复说：
“你看不出来他俩是一对儿吗？好有夫妻相呀。”
这句话倒是没有卡顿，说起来6的飞起。
路嘉木有些囧，赶紧替她姐姐道歉，说：
“闻医生，支书对不住啊，我姐住院时间久了眼睛有点花，看谁都有夫妻相，你俩别误会啊。”
说完他拽着郭嘉淼转身就走，还低声解释说：
“长得像是因为人家俩人是亲戚，你这不让人家很尴尬吗？！”
郭嘉淼跟不上他的步伐，被拽着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好容易站定，郭嘉淼伸出手来，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他么把我的拐棍给落了！”
每当有情绪加持的时候，尤其是针对他弟的情绪，郭嘉淼好像总是能发挥超常。
路嘉木红着脸，屁颠屁颠的回来取拐棍。
郭嘉淼没等他，蹒跚着，快步往前走，好像生怕他追上来。
这姐弟俩，还挺有意思。
“吃饭了么？”闻溪午低下头来，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女孩子头发长了许多，已经过了耳际，整个脑袋看上去像个毛茸茸的小蘑菇一样。
“没吃呢，我是来向你求救的。”陶雨浓嘟着嘴说。
闻溪午眉心一跳。
上周只给她补了一节高数入门课，连积分的概念还没讲完，女孩子冲他发了好大的一顿火，给他连扣好几顶帽子，说他嫌她笨，说他喜新厌旧，说他是故意刁难她。
就是不想学，所以胡搅蛮缠。
无奈之下，闻溪午只好扮演学生家长，给那个统计学课的老师打了个电话，说自家孩子是艺术生，没有高数基础，选课是误操作，能不能给他家孩子把课退了。
老师说考虑一下，下周给答复。
“老师不同意你退课？”
陶雨浓叹了一口气，摇头说：
“不同意，但是老师说会单独给我考试，只考概念。我今天不是为那个事情来的，我又有了新的麻烦。”
闻溪午无奈笑笑，垂下眼来看着他，声音低低柔柔，赞许的说：
“真棒。”
“棒什么？”陶雨浓问。
“知道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要找男朋友。”闻溪午笑着说。
“那当然了，我男朋友是一个神通广大的大英雄。”
闻溪午笑着看她，哄着问：
“那你想先解决麻烦，还是先吃饭？”
陶雨浓想也没想，扬起小脸，满脸堆笑：
“先吃饭吧，反正我那点小麻烦你会解决的。”
闻溪午现在真的有点相信林禹哲说的话，他说自己是奉献型人格，积极慷慨，满足别人比满足自己更重要。
以前不觉得，现在看到女孩一有问题就来找他，甚至坚定的相信他，闻溪午深刻体会到了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
特别幸福，一种从未体会到的幸福。
闻溪午揽着女孩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住院总的办公室已经让给唐剑，他搬到了病房深处正对着的综合办公室。
刚到门口,遇见两个身身形差不多的小女孩儿等在门口，两人戴着口罩，手里拿着ct片子，正小声嘀咕着说话。
看见闻溪午和陶雨浓过来，其中一个拉着另外一个往电梯口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点门诊医生已经下班，闻溪午不忍心两个女孩儿白跑一趟，主动上前问：
“您好，请问找哪位医生？”
“啊，我们找常主任。”
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摘下口罩，另一个往她身后躲了躲。
闻溪午侧过头去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小声问道：“季心妍？”
“闻医生好。”对方果然接话。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陶雨浓上前一步，仔细打量那个女孩。
又瘦又干巴，甚至有些憔悴，跟网上精修图出来的无瑕美女简直判若两人。
可能是陶雨浓的眼神有点凶，季心妍瑟瑟着往后退了一步，怯生生的看着她。
“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陶雨浓说：
“虽然你撩拨我男朋友是挺欠抽的，但是你也得到教训了，我不会翻旧账。再说了，现在打你也上不了热搜。”
闻溪午笑笑，伸手攥着陶雨浓的手腕把她拉在身后。
“预约的复诊时间为什么没来？”闻溪午照常问。
季心妍转过脸去看墙壁，避免眼神接触，硬撑着说：“有事情在忙。”
“呵。”
陶雨浓嗤笑一声，很不屑的说：
“编瞎话打个草稿行吗？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最近没什么可忙的。是瞧不上我男朋友的水平？”
季心妍摆手：“不是...”
“不是那你为什么今天要改挂常主任的号？”
陶雨浓有些咄咄逼人。
“难不成是以为我男朋友小心眼，会趁机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