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雨浓无比庆幸自己随身带了吸油面纸，在闻溪午把她介绍给别人的时候，就算不能盛妆，至少不会太过狼狈。
“常主任好。”陶雨浓微笑着颔首。
“哎，你好。”
常主任笑眯眯的回应，转回头来,一脸八卦地问闻溪午：
“你爸是独苗，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漂亮的小侄女？”
"一直都有。"闻溪午笑着揉了下陶雨浓的头，还挺得意。
没成想他话音刚落，陶雨浓就来拆台：
"常主任慧眼，我不是他侄女，我也是桃园屿的，跟他是邻居。”
小姑娘垂手，乖巧站着，笑眯眯的看着他。
闻溪午有点懵。
“对喽，这还差不多，”
常主任示意她坐，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闲聊天似的问：
“不过你俩看上去也没差多大，你怎么管他叫叔叔呢?”
未等回答，常主任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家繁殖太快，辈分上比他家矮了嘛。”
常主任对自己这个严丝合缝的推导非常满意，欣慰的点了点头。
陶雨浓没有直接反驳，眨了眨眼，一脸乖巧：
“常主任，没有要顶撞您的意思，但是语文老师说过人类应该用繁衍这个词。当然也可能是我上课没认真听讲，您继续说。”
“哈哈，别咬文嚼字，我就是语文不好才学医的，”
常主任很好说话，当即改口说：
“其实不是你家繁衍快，是他家太慢。”
“他爸快40岁才生他，到了他，别说生孩子了，婚都不想结。我二女儿比他小一岁，二胎都生完了，他还在搞什么不婚主义。”
陶雨浓头一次听说这个，有点懵，抬眼看闻溪午，他站在饮水机边烧水，事不关己似的。
没得到他的回应，常主任转头问陶雨浓：“你说他荒唐不荒唐？”
陶雨浓回神，连连点头，随口附和：“岂止是荒唐，简直就是荒唐。”
听她这么说，闻溪午终于有了反应，抬眼望着两人的方向，淡淡的说：
“常主任，早七点有一个颅底修复，张易昨晚通宵手术太累，我看您精力挺旺盛，不然排给您？”
很多脑肿瘤或者颅脑外伤手术中需要去除骨瓣，这样头皮都会凹下去一大块，影响美观，很多患者会在病愈三到六个月后重新回来做修补。
这个手术只在头皮下进行操作，不涉及脑子，一般都是像张易这样资历比较年轻的主治医师做。
常主任哼一声：“滥用职权是吧？”
闻溪午浅笑着摇头，不紧不慢的说：“我这明显是在赶人，免得您乱说话教坏小孩子。”
“哦，你也知道这思想会荼毒年轻人？那你倒是去谈恋爱，去结婚生孩子啊，给年轻人做个好榜样比什么不强，何苦让你爸来为难我这个老头。”
常主任一着急，什么都往外秃噜。
话说到这，闻溪午也明白了，常主任做完手术不回家，大半夜在医院整这出也是他父亲安排的。
这令他很不悦。
闻溪午沉吟片刻，眼神里多了锐利，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对陶雨浓说：
“桃桃，快谢谢主任。他今天要替闻叔叔值班，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吃大餐。”
闻溪午说完真的开始脱白大褂，还打开更衣柜，拿出西装往身上套，一副要甩手离开的架势。
常主任一怔，发现这徒弟今天后脑上长反骨了，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滥用职权，以下犯上。
“哎哎哎，你故意使坏是吧？”
老头猛地站起来，气鼓鼓的说：
“现在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敬老尊贤。大半夜被拉回来做手术也就罢了，还坑老头替你值班，真能欺负老实人。”
老实人背着手，先他一步出了值班室。
房间里安静下来，闻溪午这才转过身来认真看着陶雨浓，面色上有些歉意。
“常主任还挺有意思的。”陶雨浓说。
闻溪午“嗯”了一声，将西装重新挂回去，走到近前，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低声问：
“昨晚一夜没睡？”
陶雨浓微微一笑：“我经常熬夜的，你看，皮肤是不是依然白皙？”
闻溪午低声笑了笑，没接话茬，眼角还是带着歉意。
他转身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小被子，展开，又取出一个裹着无纺布的小枕头，在沙发上给她铺好，拍了拍说：
“先眯一会儿，等交完班，叔叔送你回学校好好休息。”
闻溪午还拿了双一次性拖鞋，拆开包装放到地下，示意她把高跟鞋换下来放松一下脚。
陶雨浓换好鞋，没急着躺倒，看着闻溪午把她的高跟鞋摆好放到沙发一角，缓声问：
“闻叔叔，你真不打算结婚吗？”
闻溪午愣住，鸦羽一样的长睫毛震颤几下，没有出声。
片刻之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她，喉结滚了滚：“是没那个打算。”
“为什么？”
“桃桃，婚姻是为像你这样对婚姻有憧憬的人准备的。闻叔叔没有自信跟谁过一辈子，我这种人结婚生子，对别人对自己，对孩子都是件不负责任的事情。尤其是孩子。”
陶雨浓知道他想说什么，作为一段草率婚姻的受害者，他始终都在被遗忘。
所有的决定自己做，所有的后果自己承担，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肯定很不好。
陶雨浓很心疼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想抱他，安慰他，甚至尽自己的能力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
“闻溪午，”
她起身上前，在距离他半步的地方站定，将小手轻轻递进他宽阔的掌心，紧紧攥住：
“你慢一点对这个世界失望好不好？”
陶雨浓强压住如鼓的心跳，扬起小脸，大胆看他：
“这个世界太凉薄，它错的离谱，那不是你的问题。请你慢一点放弃好不好？再不济...你跟我试试再决定。”
黎明还没到来，夜静得像被谁按下了静音键。
空调外机轰轰隆隆响着，只有它在这场静默里认真作答。
他的手松松拢着，没有用力回握，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变数。
“桃桃，不准有这种想法，”
闻溪午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面色紧绷，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不要做任何人的“再不济”，我们桃园屿的小公主，要做被人捧在掌心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