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叶颂被厨房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
担心侧漏，昨儿晚上，她睡得不是很踏实，此刻双眼有些睁不开。
“青山哥，是天亮了吗？”
她闭着双眼，手从被子里钻出来，对着莫青山睡的外侧摸了过去。
摸到外侧空空荡荡，她缓了缓后将双眼睁开。
晨曦微光透过木质格子窗照射进来，在床前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斑。
“哥，今儿早上怎么是你做饭？爹娘呢？”
“娘出门挑水，爹出门锻炼腿了。”
“你做的饭，能吃么？”
莫小春睡意惺忪地站在厨房门口，眼神质疑地将他哥盯着。
“你没当兵那会儿做饭给我吃，熬的玉米糊糊全是疙瘩，看上去就像一碗米共田，你不记得了。”
莫青山正在认真杀那几条鲫鱼，一时没反应过来米共田是什么东西，随口就答：“米共田是什么？”
“米共田组成大粪啊，竟然连这个都不懂。”
莫小春小嘴一撇，一脸鄙视他哥的表情。
“哥，你就不怕嫂子嫌弃你么。”
“莫小春。”
莫青山明白过来，瞬间黑了一张脸，抬头瞪了莫小春一眼。
“你嫂子爱我得很。”
“今儿早上的鲫鱼汤，你不用吃了，正好你嫂子身子骨不舒服，你的那份鲫鱼汤给你嫂子补身子。”
兄弟俩的对话传到楚云七的耳中，楚云七幸福得躲在被窝里发笑。
天才蒙蒙亮，那个男人就起床炖鱼汤给她补身子。
楚云七穿戴整齐，走去桌前拿起篦子梳头。
由于身子骨不太舒服，她简单给自己梳了一个高马尾，用红头绳绑上，扎了一个蝴蝶结。
以前扎麻花辫，是为了下地干活儿时方便，今后做生产队的兽医，不用下地干活儿了，扎高马尾没什么影响，披散着头发都没什么影响。
“小春，你都知道米共田组成大粪的粪了，真不简单，谁教你的？”
楚云七走进厨房。
莫青山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过去。
扎着高马尾的楚云七，莫青山第一次见。
见她上身白色棉布衬衫，下身绿色的确良长裤，白衬衫的下摆塞进了裤子里，干净漂亮，英姿飒爽地站在莫小春身边，嘴角带着浅浅笑容，晨曦的阳光落在她的白衬衫上，让她整个人发光发亮。
莫青山看呆了。
小媳妇绝对是他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嫂子，你今天真漂亮。”
莫小春目光在哥嫂身上一转，鬼机灵地笑了笑。
“我哥都看呆了。”
“咳。”
楚云七扭头跟莫青山对视上，莫青山糙脸泛红，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急忙将视线挪开，一脸尴尬地在厨房里咳了一声。
“天色还早着呢，你身子骨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楚云七将莫青山的眼神变化，捕捉到眼里，欢喜地勾了勾嘴角。
她本不在意自己这张皮囊，但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以后她一定好好保养自己这张皮囊。
“哥，你在厨房里弄得叮叮咚咚的，我都被你吵醒了，嫂子能睡得着么。”
莫小春少年老成地开口。
“下次你给嫂子做饭，尽量控制一下声音。”
“睡了一夜了，哪里还有瞌睡，青山哥，我帮你烧火吧。”
莫青山哪里舍得身体不舒服的小媳妇给自己烧火，正好他现在看不惯莫小春，扭头就吩咐莫小春：“莫小春，今儿早上你想吃饭，就给我烧火去。”
大热天的，坐在灶膛前烧火最痛苦了。
莫小春难过地扁了扁嘴后，乖巧地朝着灶膛前走去。
“嫂子，我认得一些字了，村小上课的时候，我站在窗户外偷听的。”
莫小春一边拿着火钳往灶膛添柴，一边回答楚云七刚才的问题。
“我还偷学了几首诗歌呢，嫂子，想不想听，我背给你听？”
楚云七心头一阵阵泛酸。
这孩子分明如此渴望上学，却一直没有表露出分毫，真是为难这孩子了。
“嗯。”
楚云七搬了一把椅子坐到莫小春身边，准备跟莫小春一起烧火。
“嫂子，我一个人烧火就行了，你身子骨不舒服，坐一旁休息去，灶膛前热。”
莫小春看着楚云七，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关心之色。
他虽然不满他哥的安排，但对楚云七这个嫂子，他现在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关心。
看着楚云七往后挪了挪后，莫小春张开小嘴，煞有介事地朗诵起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莫小春小嘴巴啦不停，一口气背了十几首五言绝句，把楚云七跟莫青山给惊呆了。
挑水回来的苏冬梅也被惊呆了。
早饭后，楚云七要前去生产队的兽医点上工。
响水坳的牛棚，猪棚，羊圈，鸡鸭圈是在一起的，位于村中央。
为了方便兽医进行管理，生产队在牛棚旁边盖了一间小屋子，用着兽医点。
莫青山见楚云七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很不放心地将她盯着。
“若是身子骨不舒服就再休息一天，我去给朱大队长请假，咱们响水坳缺兽医，尤其是像你这样有经验的兽医，你多请一天假，朱大队长跟生产队的几名干部不会说什么的。”
“青山哥，我没事了。”
楚云七微微一笑，给他递了一道请放心的眼神。
“兽医的活儿轻松，放牛放羊，割草，另有人做，我跟毛兽医只需要往牛棚羊圈猪圈，鸡鸭圈里加食料，给牲口家禽瞧病，若是那些牲口家禽没毛病，我基本上是坐在兽医点休息。”
“快开生产大会了，爹娘已经出门了，我得赶紧跟上去。”
莫青山听她这么说，微微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展。
不过，楚云七临出门前，他还是拉着楚云七的手好一阵嘱咐：“这水壶里有温水，渴了不准喝冷水，若是肚子痛就立马请假回家休息，不准为了那几个工分硬扛，注意肚子保暖。”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变得跟老太婆一样唠叨，楚云七险些没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