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
尤卿楚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乔韫还在端详着她的脸,点点头,愈发确定。
“确实像你,眼睛更像,低配版的你。”
杨禾露是标准的清纯小白莲的气质,可那双眼睛却是眼尾略弯的桃花眸,总透出股魅惑的味道来,如此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可是还真有那么多人就吃她楚楚可怜这一款的。
但尤卿楚在这点上却与她截然不同,她整个人的气质出奇的统一,站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情,双眸就像含着一泓清水,艳波荡漾,那眼里的黑与白界限分明,黑瞳如墨,天鹅绒般的长睫覆在上面,一旦被那双眼睛吸引进去,就犹如被缥缈的云雾团团包围住,如杳霭流玉,让人无法挣脱。
这也是为什么杨禾露只能成为低配版的原因。
举手投足间,就输了。
“我猜当年陆凛铮能多看她一眼完全是因为她有那么点像你。”乔韫怪异地啧啧两声,“看吧,我就说你是小说女主角的命。”
尤卿楚轻轻掐了她腰间一把。
“你怎么老没个正经。”
乔韫笑嘻嘻的讨饶,从她身边一跃而起摸到了遥控器,利索的关掉了电视。
“行了,我们不看关于这女人的新闻,眼不见心不烦。”
乔韫竟然对杨禾露有这么大的意见,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尤卿楚知道,自从乔韫开始做编剧以后,左右逢源广结人脉那是不在话下,很少会这么清晰的表露出对一个人的不喜。
“她怎么招惹到你了?你这么讨厌她啊。”
乔韫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我是真没见过比她还能装的女艺人了,她那点演技全用在除了演戏的其他方面了,仗着跟陆凛铮那一丁点交情——”说着,她伸出小拇指夸张地比了比,“排挤同行,欺压新人,人前人后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乔韫厌恶的打了个哆嗦。
“受不了这种人。”
尤卿楚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开始回忆起几天前初见乔韫的那一面。
好像有点明白她那天轻微的不适感从何而来了。
原来是杨禾露身上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个字。
假。
她本来以为那是生活在娱乐圈里的艺人都通用的一张假面,如今想来却不是这样的。
乔韫今天过来的本意就是来看看她顺便商量一下工作的事,奈何尤卿楚似乎对她们这种文娱工作者不感兴趣,只得暂且搁浅。
她下午还有工作,拒绝了尤卿楚共进晚餐的请求,临走时还顺便拿走了她家的两瓶好酒。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又只剩尤卿楚一个人了,好在国外的这几年她早已习惯独处,拿上钥匙,她准备一个人外出觅食。
她所居住的小北街算是京北的“贫民区”,几乎没有商家会来这边做生意,穿过几个弯弯绕绕的小胡同,尤卿楚走到公交站牌前,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饭店。
一辆暗红色的跑车减速缓缓停在了她旁边,此时尤卿楚身边还站了好多人,她也就没当回事,抬头瞥了一眼车头上明晃晃的斗牛车标,又不甚在意地低下了头,把视线又放回到了手机上。
直到那辆车发出几声短促的嘟嘟声,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车窗徐徐落下,驾驶座的男人探过身子,一把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黑超墨镜,咧嘴一笑:
“小卿楚,不认识我了?”
尤卿楚见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打量了半天,猛然睁大了眼睛。
“程牧哥。”
*
尤卿楚尴尬地坐在副驾驶,转头看了看正专心致志开车的程牧。
好在程牧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一别四年,小卿楚倒是越长越好看了,回国了也不见你来看我,真叫哥哥伤心啊。”
对此,尤卿楚只能尬笑应对。
她素来知道程牧这位花花公子的秉性,各种赞美之词是信口拈来。
“程牧哥,你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个公交站牌离她住的地方不远,程牧这种上流社会的公子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程牧听她这么说,才一拍脑门。
“哎呀呀,真是见了你太高兴了,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说着,他将车停在路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那头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女声。
“程少爷,你在哪儿呀?人家都等你半天了,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尤卿楚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腻人的嗓音简直像是要把人浸泡在浓稠的蜂蜜里。
但程牧依旧面不改色的,只是语气充满了诱哄和宠溺。
“宝贝儿,我临时突然加了个会议,不能陪你吃晚饭了,真是抱歉啊。”
那头的女人顿时不乐意了。
“可是你明明都答应人家了......”
“我这里真的是脱不开身啊。”
“哼,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你是不是去陪别的女人了?”
“怎么会呢宝贝,我现在心里可只有你,要不这样吧,你上次说看上的那款最新的包包,我明天就派人拿给你好不好?”
两个人这一来一往,程牧开着免提,似乎也丝毫不避忌着尤卿楚还在这里,这满车内的粉红泡泡让尤卿楚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尴尬的僵直身子,等了半天,程牧才挂断了电话。
尤卿楚不自在地笑了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女朋友的约会了?要不然你还是把我放在路边吧。”
“女朋友?”程牧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品味了一遍,笑了,“小卿楚又开玩笑了,咱们这么多年未见了,当然还是你比较重要。”
于是尤卿楚懂了。
看来这位花花公子的性格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未变。
程牧说要带她吃饭,挑选的地方定然差不了。
一路开着车停到了一家私房菜面前。
这家私房菜从外面看上去像是有些年头的四合院,可内里却别有洞天,一进门她便感到一阵清凉,有细密的水雾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假山景观,一道瀑布从假山缝隙间飞泻而下。
她跟着程牧绕过假山,又穿过青石小路,来到一架临水而建的水榭上。
有钱人真是会玩儿。
这是尤卿楚落座后的第一想法。
这四周的亭台楼阁,她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他们俩坐下没多久,就有穿着一身改良唐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看着那身繁复却显贵重的金线花纹,尤卿楚心里嘀咕这个年轻男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果然,程牧站起来迎接他。
“我就是来你这儿吃个饭,大老板还亲自出来服务了。”
“程少爷大驾光临,我怎么敢不出来。”
走近了,尤卿楚才看清他的相貌。
略显苍白的面色却是遮不住的清俊面容,尤其是一双眼睛,看起来就很有精气神儿。
原来是老板啊,能在京北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大的四合院,果然不是普通人。
眼见男人的视线朝她扫过来,尤卿楚赶忙扯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那男人微顿,随即也笑了,然后看向程牧,眼睛微弯,努了努嘴。
“头一次见你把人往这里带的,不简单哦。”
程牧锤了他肩膀一拳。
“别乱说话,这我从小就认识的妹妹,是凛铮的人。”
尤卿楚星眸一瞪,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就见年轻男人登时收敛起了脸上的戏谑,转而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才又向着程牧轻声道:
“这是......尤小姐?”
程牧点了点头。
这什么跟什么啊?
尤卿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男人是怎么认识她的?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啊。
程牧又指了指年轻男人,向她介绍着。
“他是沈言之,是我和凛铮的朋友,也是这儿的老板。”
话音刚落,沈言之就郑重其事的伸出了一只手,倒把尤卿楚弄得不好意思了,连忙也伸出手握住。
最后还是程牧开了口:
“好了好了,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搞得像两国会晤一样。”
他招呼着尤卿楚重新坐下,又嘱咐沈言之把这里的招牌菜全部都上一遍,等沈言之走后,尤卿楚才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程牧哥,我好像不认识这位沈先生吧?”
程牧正摆着茶具,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当然不认识他,可这不代表他不认识你。”
尤卿楚更疑惑了。
程牧从一旁的茶炉上取下紫砂壶,给尤卿楚的茶杯里斟满了茶水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但却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小卿楚,你觉得这家餐厅美吗?”
尤卿楚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回答道:
“当然美。”
岂止是美,差点都可以拿来当作景区。
见惯了西餐厅的那些色彩浓郁的美,此处的这间四合院里的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无一不体现着水墨画般的中式意境。
程牧给她说了一个故事。
“当年说起豪华餐厅,人们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坐在顶层的江景楼里,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吃着西餐然后再俯瞰着夜景,当然,这样是很享受。可老沈跟别人不同,他一心想做好一家具有中式特色的顶级餐厅,可奈何啊,没钱。”程牧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有钱才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啊,老沈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他家没法给他不计后果的资金支持,他求了不少人,可投资餐厅也不是多挣钱的项目,更何况老沈他拒绝商业化,这下更没人投资了。”
“所以你猜到最后,老沈的这家餐厅是怎么开起来的?”
尤卿楚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不会是.......”
“是你三哥最后出钱投资了。”程牧说出了她心里的那个名字。
“并且他没要任何股份,只当是借钱给老沈,不要能升值的股份,借钱也不收利息,小卿楚啊,你说这是一个商人该干的事儿吗?”
程牧虽然语气是调笑的,可面上的表情却是敬佩。
“你三哥还把自己名下的四合院租给了老沈,又来给他捧场,这才让这里的人气越来越高,后来他还向老沈提议过,让他把餐厅迁到城市广场的商厦顶层,可老沈拒绝了,可打那以后啊,老沈对凛铮越来越尊敬,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对你是那种态度。”
程牧的目光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卿楚,凛铮身边的所有人,他们都知道你的名字。”
尤卿楚呆呆地看着程牧,忘记了反应,只有胸腔里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到让她差点喘不上气来。
见到尤卿楚这个反应,程牧叹了口气:
“卿楚啊,凛铮这人虽算不得什么好人,可对你那是掏心掏肺没话说啊。”程牧想起陆凛铮醉后那双猩红的双眸,又多说了一句,“而且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帮助老沈吗?”
尤卿楚摇了摇头。
“因为他说过,有个人不希望他做一个浑身都是铜臭味的商人。”程牧意有所指地盯着她,“你还记得这个人是谁吧?”
尤卿楚如遭雷击。
说过这话的人.....是她。
是当年的她和他,那时的每个夜里两个人都只能住在漏风的阁楼,陆凛铮有时半夜会悄悄到她的房间,背着她爬到陆宅那棵百年古树上赏月亮。
有时她也会忍不住畅想两个人以后的生活,想着日子好过一点了会怎么样。最开始的时候她和他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尤卿楚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是陆老太爷良心发现,能惦念起他这个孙子的好来,把他塞到陆氏随便一个闲职上待着就好。
她曾跟陆凛铮悄悄说过:
“三哥,我听说陆氏是个很大很大的集团,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去那里工作挣钱了,我希望你做一个不是那么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当年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可陆凛铮竟然记到了现在。
她那时想得太过美好了,殊不知那都是陆天盛故意实行的所谓的“狼性教育”,他就是要让底下这些子孙斗起来,斗到最后,只留下那个最强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斗赢的竟是陆天盛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的陆凛铮。
那个半路才被认回陆家的孙子。
从过往的回忆中挣扎出来,尤卿楚心神再一次被扰乱,她面容苍白地发问道:八壹中文網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程牧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因为不想再看到凛铮那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