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那音色中的苦涩颤音都无法收敛克制，被她捕捉到，他大可以选择直接隐瞒的。
可他还是老样子。
从来不对她隐瞒。
他明明可以瞒着真相，却在她问出口后，仍旧没有保留的选择了回答。
无法做到欺骗。
就算把真相告诉她后，他料到她会拒绝，会猜忌，甚至会和他发生争执。
“你——”
是不是要消失了。
九瑟问出这个字后，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早该想到的，可却因为心里那点不自在，无法自然的和他相处，下意识的忽略了去深想他出现的原因。
也不愿意去追问他出现的原因。
也许这次他能掌控躯体，已经和无烬达成了协议。
也许无烬已经完成了彻底苏醒，莘渊的人格至今还保留着，就是因为这协议。
等到莘渊做完他想要做的事后，他就会彻底消失，融合进无烬。
尽管这种消失融合可以理解成为必须的经过，无烬也会保留作为莘渊时期的所有记忆，可那毕竟是不同的。
以前九瑟能理智的接受这一点，并且还希望无烬能尽快恢复。
然现在真摆在眼前了，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接受无能。
她的心情极度复杂。
莘渊他在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带着决绝的心情，想要送她最后一份礼物。
而这份礼物，是屠尽魔兽群地所有魔兽，取走他们的魔晶核，让她能从吞噬这些魔晶核中尽快恢复伤势。
只是为了让她恢复伤势，他就做出了这么疯狂的举动！
他还是那个疯批。
而她，却似乎迷了心。
“莘渊.....”
“你后悔吗？”
后悔在迷雾之森意外契约了她。
后悔在意识的最后时间里，做出这些只为她的决定。
“以前我不懂，等我懂了时，已经晚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虚幻的缥缈，停顿之下，他那双黑眸深深的望进了她的眼中，“阿瑟，阴差阳错既是最大的阻碍，也是最幸的缘分。”
“我最后悔的是，我那前半生的虚妄人生竟然对你造成了那么多伤害和误会。”
但我不求你原谅我。
因为那些伤害也是建立在我身上，让我承受着痛苦，得以突破了桎梏寻找到了真相，从那虚幻的如木偶被操控的人生中脱离得以解脱。
九瑟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在这刻有些恨自己。
前一刻还决定要不重蹈覆辙，让神魔大陆不处于混沌末日中。
至少应该等到她能立刻成为秩序之神，那时候再进行秩序之杖的进度条提取。
这样一来，神魔大陆就能暂且处于稳定中。
但这一刻，她却被莘渊的话弄得羞愧难当，因为她可耻的心动了！
毕竟在离开无尽深渊时，她就决定继续搜刮魔晶核，积累魔晶核，冲击进度条。
都是杀戮，何须分正邪。
她不了解前身的做法，却只是通过那短暂的画面来断定神祇的秉性。
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只为了自己变强的自私自利的货色。
只是莘渊先她一步做出决定，想要疯狂的大规模杀戮来完成魔晶核的收集。
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然后她化为了人形，没了双脚的小腿看起来有些残破不堪，血肉模糊着，沾染着一层粘稠的银白色血液。
她还位于他的怀中，在她化形后他的双手稳稳的抱着她。
她说，“一起做。”
没道理坐享其成还又当又立。
她说得坚定，笑得薄情，“我和你一起手染鲜血，与你一起共赴罪恶。”
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认真的看着你。
“阿瑟，你还是这么聪明。”
莘渊笑了下，很平和很轻柔，“不用担心，我只是换了个方式陪在你身边。”
本来心情就复杂的九瑟，在听到这话之后，莫名就被那股强烈的心酸刺激了整个心间。
她陡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点酸涩，迷蒙的水雾不受控制的想要夺眶而出。
这种强烈陌生的情绪，让九瑟有些慌乱。
她是清楚这种情绪名为伤感，这种反应表现名为流泪。
她想，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是因为她受了重伤还处于虚弱状态，也是因为....
——他好像把她当做了所有，视为珍宝。
这种沉重让九瑟很是压抑，在冗长的沉默下，她轻嗯了声，“我知道。”
随后她干脆的转移了话题，“说说你的计划。”
“没有计划，就这么灭了。”
九瑟，“？”
她眼中闪过错愕，怀疑他在说笑。
魔兽群地那么大，就这么灭？
“先解决魔兽群地，再去中大域。”说到这，莘渊将头低得更低，以达到两人的视线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那双黑眸满是柔情的看着她，“你应该将宇文术打成了重伤。”
九瑟咧嘴，露出小小的尖牙，“不愧是你。”
还是这么聪明，猜到了她的所作所为。
“能伤到你的人不多，除了宇文术就在你受伤的方位。”
“他既然敢伤你，那就要做好赴死的觉悟。”
后面这句，冰冷肃杀。
魔晶核能让她吞噬变强，吞噬那些人类的召唤典也能让她的召唤典晋升。
何必按部就班的去等最后的诸神之战，提前把魔兽群地和中大域毁灭。
这就是他必须要掌控身躯的理由。
他虽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想必九瑟也已经猜到了，不然也不会有先前那番对话。
他确实和无烬达成了约定，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九瑟最后一面，并送出这最后的一份礼物。
完成想要做的事后，他就会和无烬的意识彻底融合，他的人格、灵魂也将回归融合与无烬。
这世间，再也没有莘渊。
尽管莘渊只是无烬轮回转生中短暂的一个人类人生。
尽管此刻他所做的一切，无烬都在潜意识层里面看着，他所需要动用的力量也是来自于无烬。
毕竟，这具躯体本就是无烬的。
莘渊望向中大域方向，“等此间事了，你拿着秩序之杖离开这个位面世界。”
九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心尖微微一颤。
她明白了他的所有打算。
覆灭魔兽群地所有血脉魔兽，以及中大域各方势力。
这个世界的秩序还在，而被清理肃整后的大陆，整体战力值将会倒退上万年，甚至数万年。
就如回到了远古大战才结束的那个时期。
人类忙着生存抢资源发展，零散在外的魔兽忙着繁衍抢地盘。
也就没有如远古之战这种大范围的战斗爆发，大陆就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和平中。
而在这个时间里，足够她变得更强，甚至恢复成秩序之神的身份。
届时，所有管辖统治的位面世界秩序规则都将重新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