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硕说服了刘一峰他们黑吃黑。当然郑芝龙依然反对,但4个汉人的民主投票3比1,他不得不同意。说来讽刺,不管东西方,船员都是最信奉民主的人。在海面上,只有两种制度:民主和独裁。独裁是大多数时候的制度,以船长为主的统治体系。而当船长的统治有问题或者船长的状态无法继续统治的时候,船员们会选择民主制度,选出一个大家都服气的人。这是因为船支出海后,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操控船支活下来,所以东西方的航海历史上,都同时出现了民主制度的雏形且大多数时候都能贯彻下去。郑芝龙就被影响了,不仅是民主投票他很熟悉,连带刘一峰喜欢的开会模式他也很熟悉。所以他见投票3比1自己输了后,没有挣扎果断的接受了黑吃黑。但他依然把目光投向了本该是自己坚定盟友的李鸿基,不明白他突然叛变的原因。刘一峰和冯硕也很想知道,其实两人都觉得李鸿基会站在郑芝龙那边的,刘一峰都做好了拉入所有人讲清楚来龙去脉再投票的准备的了。李鸿基放下投同意黑吃黑的手,说道:“我刚才想起一件事,这是我们见张昌恭时候的事,当时我就发现了但我给无视了,主要完全没朝那个方向去想。”
他的话引起了3人极大的好奇,不说话等着他解释。“你们知道的,虽然我官话说的不错,但我是关中人。我的官话是在军队中学的,南军都必须学官话。”
刘一峰被提醒了,他突然才发现这个时代大明的官话就是普通话!后世记载的大明官话是江南地区的应天府话,和后世江南方言是不是一样姑且不论,但绝对不是普通话。普通话的雏形是华北方言,口音没那么重的那种。刘一峰因为太习惯普通话了,大明的首都顺天府又在华北平原,一时间这些灯下黑的东西他就给无视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大明已经有太多的不同了,普通话作为官话也未尝不可呀。就继续听李鸿基解释了。“张昌恭在说话的时候有很浓重的关中口音,我当时发现了,却没有在意。”
不仅他没有在意,其实冯硕,刘一峰和郑芝龙都没有在意。就算是后世素质教育普及的年代,都有很多人的普通话有口音的。这个时代说官话带口音太正常不过了,就连穿越过来还不到一年的刘一峰都习惯了。五湖四海的民夫们带口音,冯硕带口音,郑芝龙带口音,王老板和孙二爷带口音,黑市的人带口音,连宋应星和鲁葛也带口音。你天天生活在一群带着各种口音的椒盐普通话中,你久而久之就不会对口音有什么不适应了,只会去努力辨识那些口音中的人在说什么。李鸿基亦然,他虽然官话没口音,也早就习惯了别人带口音,但还是在那瞬间捕捉到了家乡口音。不过他没有在意,因为张昌恭说的内容太重要,特别是他很快就拿出了狗头金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了。郑芝龙有些不服:“就因为带口音你就怀疑他是张献忠的人?万一是后来被张献忠裹挟走的关中民夫呢?”
刘一峰也不得不点头同意有这可能。李鸿基也点了点头,继续讲他的逻辑:“假设大头领说的还是真的,他就是张献忠的人,那么张献忠会放心派到金山城外执行任务的人必然是他的亲信。在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的人中,什么人最容易成为亲信?自然是老乡了。”
一群陌生的人在陌生的地方,老乡抱团是非常常见的,后世都有很多这种人,这个时代这种人更是多到数不胜数,乡党一词就是古代最好用的。这逻辑的说通,但还是有漏洞,郑芝龙依然没被说服。“我知道,你说的对。”
李鸿基耐心的听他说完了自己逻辑中的漏洞,继续解释道:“只有这一点我也不会投黑吃黑的票,还有个关键原因是我分析了下现况,两害相权取其轻,我选择黑吃黑。”
接着他开始讲怎么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其实很简单。金矿的线索很重要,但没人有办法解决张昌恭真的是张献忠的人的话,他们带着金矿来金山城外捞人,必然有底气有埋伏这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风险很大,大到李鸿基冷静的想一想就觉得不能承受。而告发张昌恭的话,不论他是不是张献忠的人,金矿的线索都没了。这损失李鸿基不用冷静下来,什么时候想都觉得不能接受。黑吃黑,不外乎3个结局。对方是张献忠的人,皆大欢喜,只要成功的绑架了张昌恭或者其他知道金矿事的人。对方不是,杀人越货,他们有火铳,有备打无备成功率极大。哪怕不小心漏了活口报告给了海事局,以他在藟山城听到的众多故事和樕山城的孙二爷他们买火铳背后的深意,都能猜出来只要不是被抓到现行,海事局极大可能根本不会管。至于道德上的谴责,说实话,李鸿基敢走私军火,他虽然不是坏人,但道德底线也没有那么高。最惨的就是偷袭失败,没抓住他们,那结果也没多坏,海事局不会管,他们依然能去挖金子。好歹张昌恭已经证明了金山城的确有金子了,慢慢挖就是了。就是想通了这一切后,两害相权取其轻,最理性的李鸿基临时改票了。听完这一切后,郑芝龙看了李鸿基半响,说道:“你如果没有走私军火的话,在本土必然能成大事!”
李鸿基谦虚了几句,刘一峰面带微笑的在内心吐槽:这小子以后推翻了大明,建立了大顺,还当了42天的皇帝,的确算得上成大事之人了。就这样,刘一峰团队统一了思想,准备黑吃黑吃掉张献忠这伙人。而张献忠这边也有了觉悟,要吃掉刘一峰和孙离,把他们的火铳和马匹搞到手。至于孙离,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