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刘玉作为公主，少有上朝的时候，但今日却罕见的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当朝皇帝年老体衰，睡得早，根本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他甚至不知道他的三子昨夜已暴毙于长子府中。
而且，由于大皇子在朝中权倾朝野，罕有敢于弹劾他的人。因此，在场的皇亲国戚就算是知道昨夜在大皇子府中发生的事，也没人敢站出来将事情奏与皇帝知道。
“诶，老二，老三为何不来上朝啊？”老皇帝看向大皇子与四皇子中间空着的两个位子问道。
“父皇。”刘玉起身走到台下。
“玉儿，你有何话说？”老皇帝看向台下的刘玉，问道。
刘玉是何人？她乃皇帝嫡出长女，当朝公主，未来的长公主，玉清道人，将来降妖司的掌门，别人怕刘钦，她不怕。
“回禀父皇，二哥昨夜突发重病，今日仍旧卧病在床，三哥也于昨夜突发癣症，已然不治身亡。”刘玉直接了当地说道。
老皇帝闻言，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手掌重重地拍着龙椅把手，咳嗽连连，“咳咳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二子，一夜之间一个重病，一个就这么没了！御医呢？！干什么吃的？！给朕拉下去砍了！”老皇帝气急败坏大喊道。
那在一旁的李老御医闻言，吓的胆战心惊，将头磕得药杵一般，连连乞命喊冤。
“且慢！父皇，此事与御医无关！”刘玉赶忙道。
“怎么无关！父皇，此事乃御医失职所致，理当斩首以正国典。”大皇子站起身来，走到刘玉身旁站定，对皇帝说道。
“若与御医有关，那大哥你这个开办宴席的主人家也与此事有关，那大哥是不是也该以死谢罪？”刘玉以话去呛大皇子。
“停！别吵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玉儿你说！”老皇帝见两人争论不休，只好对指定一人将昨夜之事说清楚，遂对刘玉说道。八壹中文網
“昨夜……”刘玉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过她将吴玄机给她的丹药说成了是她从玉清带下来的丹药。毕竟她也不傻，吴玄机若是出现在都城，那张怀礼多半也在都城，她也不想给张怀礼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钦儿，你……呃！”老皇帝听着刘玉的话，越听越气，越听越激动，听完直接站起身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大皇子，登时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憋晕了过去，从台上跌了下去。
“皇上！皇上！”一众大臣宦官见状，赶忙冲上前去将老皇帝接住，好险没让他给摔着脑袋。
“御医！御医！”大皇子大喊被吓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御医。
“老臣在。”老御医哆嗦上前，浑身抖若筛糠。
“还不快给父皇医治！你有几个脑袋！”大皇子愤怒地抬起巴掌，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老御医的脸上。
那老御医年老体衰，哪里经得住这一巴掌，被大皇子扇地在原地打了个旋，摔倒在地。但很快老御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快步来到老皇帝身边，为老皇帝诊治。
这老御医不愧是服侍了两代君王的老御医，行医经验丰富，虽说医术比不得吴玄机等人，但也已得下医门径。虽比不上当年的张机，但也相差不远，称得上当世杏林高手。
只见老御医将老皇帝十宣之血给放了之后，老皇帝还不醒，又在耳垂，百汇，涌泉，足十宣放了血，那老皇帝终于是悠悠转醒。
“陛下，快快回宫歇息，不可再议事了，龙体要紧。”老御医见皇帝还要议事，赶忙出言进谏。
“就依卿所言。玉儿、钦儿，你俩进宫服侍朕。”老皇帝对刘玉和大皇子说道。
刘玉和大皇子二人闻言，纷纷应是，“儿臣遵旨。”
二人跟随宦官、宫女将老皇帝簇拥着回到寝宫之内。
“玉儿留下，钦儿，你先出去候着。”老皇帝躺在龙榻之上，对二人说道。
“诺。”大皇子闻言，退出了寝宫，为皇帝和刘玉将门关上，脸上阴晴不定。
“父皇为何将刘玉单独留下，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大皇子心中思量着。越想越心中难受，索性便趴在门上偷听刘玉与老皇帝的谈话。
“玉儿，来坐到父皇身边来。”老皇帝朝刘玉招了招手。
刘玉闻言，顺从地坐到了龙榻旁，“父皇。”
“你上玉清修道多少年了？”老皇帝问道。
“回父皇问，近六年了。”刘玉答道。
“六年了啊，过得真快啊。想当初你还是个小姑娘，如今你已长成了个大姑娘了。这些年为父都未好好看过你。”老皇帝抬起苍老的手抚摸着刘玉的秀发。
“父皇，您也老了。女儿不孝，这些年少有下山回来看父皇。”刘玉感受着皇帝的父爱，也不禁心中酸楚。
“为父年纪大了，照顾不了玉儿了。玉儿也大了，是该给玉儿寻个如意郎君了。当年你母后走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你是家里的老幺，骄横蛮横惯了，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你这刁蛮公主。”老皇帝笑呵呵地道。
“玉儿不嫁。”刘玉看着苍老的皇帝，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个万人之上的父亲她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可以纵容自己肆意刁蛮任性，恨的是他当初听信大皇子谗言，险些将张怀礼给斩了。
“胡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比你年纪小郡主都嫁人了，你再不嫁过几年你就成老姑娘了，哪还嫁得出去。”老皇帝骂道。
“玉儿不嫁。”刘玉坚定摇头。
“你可是担心自己被那贼人张怀礼污了身子，没人要？你放心，朕的旨意一下，哪个敢抗旨？”老皇帝说道，言语中多有皇家霸道。
“女儿心中已经有人了。”刘玉说道。
“哦，是哪家公子，有这般福分？”老皇帝问道。
“就是张怀礼。”刘玉说道。
“你想气死为父不成？！那张怀礼乃是一贼人，毁你清白就算了，你还倾心于他？！”老皇帝声音高了几分。
“父皇，您糊涂啊！您这些年被那国师骗的五迷三道的，您都多久未出都城了？您可知道，佛门将我中土害成什么样了？大哥与那国师乃是一丘之貉，所书奏折乃是借您之手铲除异己、残害忠良啊！
父皇，怀礼乃是当年战死的神医太守张机的六个弟子之一，您若不信，您大可去星沙打听打听。他们六人哪个不是心怀慈悲之人，他们在星沙人人都立有生祠，受星沙百姓供奉。张机也曾是玉清道人，张机的父辈便是曾经的御医张德礼和张德明，他们皆是良善之人，而且怀礼的师兄吴玄机，与女儿乃是同门，当年他可在暗中救了两次我大汉江山吶，一次险些因出手过重，被雷劫劈死，另一次便是当年的洞湖之战，一人独斩两大胡人紫气昆仑，为我大汉立下汗马功劳！也是那年怀礼舍身救我，险些丧命于其中一个昆仑之手，又怎么可能是贼人呢？这些事二哥都知道！”刘玉说道。
“真有此事？！为何我从未听人对我说起过？！”老皇帝惊疑不定地看着刘玉。
“玄机师兄本就是修道之人，他不想过多踏足红尘，但又不忍汉人受苦。故此，默默无闻。父皇又因当年黄祸，多有宠信佛门，多听信国师之言，对道人多有偏见。且当今佛门势大，父皇自然耳目闭塞。”刘玉直言不讳。
“父皇，您再细细想想，若怀礼真是贼人，我也因据儿屈身于他。他已得我之色，又有皇兄赎金，他又何必将据儿放归？据儿归来之后，父皇当日又可有问过据儿实情？”刘玉继续反问道。
老皇帝闻言，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门外偷听的大皇子听闻刘玉所言，顿时心中暗道，“父皇，您最好别胡思乱想，不然就休怪儿子不孝了。”
老皇帝虽年老，但龙威犹在，大皇子对老皇帝还是有所畏惧的，不敢真的直接谋反篡位。
“啪~”大皇子心中暗走神，忽然一个重心不稳，没稳住身形，撞到了寝宫大门，将大门弄出了声响。
“哎，老糊涂了，老糊涂了。不说那些烦心事，玉儿陪父皇聊聊天吧。”老皇帝知道大皇子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只好将话题结束。
刘玉身为接近昆仑的重楼高手，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声响，识趣地不再提及张怀礼之事。她也知道，老皇帝的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父女俩接下来的谈话不再涉及政事，而是聊起了家常，老皇帝多问及刘玉在玉清的见闻，刘玉也将在玉清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老父亲。
父女俩一直聊到了傍晚，这才结束了交谈。
“玉儿，扶朕起来。”老皇帝对刘玉说道。
“父皇您慢点儿。”刘玉轻轻将老皇帝扶起。
“叫你大哥进来，朕有话对他说。”老皇帝坐在龙榻边，对刘玉说道。
“诺。”刘玉退出了寝宫。
“大哥，父皇叫你。”刘玉对坐在寝宫外的台阶上的大皇子说道。
大皇子闻言，赶忙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跟刘玉一块进入了寝宫之中。
“玉儿，你回府吧，我与你大哥有话要说。”老皇帝朝刘玉摆了摆手。
“诺。”刘玉退出了寝宫，深深地看了一眼二人之后便出了皇宫，往公主府行去。
待刘玉走后，老皇帝开口说道：“钦儿，玉儿的话你也听到了。当初那份奏折究竟，是真是假？昨夜，你有没有指使厨子在汤中加入三七参？”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大皇子。
“父皇，那份奏折千真万确，不敢有假。厨子私自放的三七参，孩儿不知。”大皇子眼神闪烁，不敢与皇帝对视。
“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遍。”老皇帝面带威严地道。
“奏折所奏，都……都是真的。昨夜之事，与……与孩儿无关。”大皇子这回倒是看着老皇帝的双眼说的，但却有些结巴，底气不似开始地那般足了。
“朕立你为太子如何？”老皇帝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真的？”大皇子惊喜地看向自己的父皇。
“千真万确。”老皇帝平静地说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一定将我大汉江山再传千万世。”大皇子信誓旦旦地道。
“好了，你下去吧，朕累了。待老二醒来，老三丧事办好，我便下旨封你为太子。”老皇帝平静地对大皇子说道。
“儿臣告退。”大皇子欢喜地离开了寝宫。
待大皇子离去之后，这年过百岁的老皇帝闭上了双眼，从双眼之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方才老皇帝之所以这么问大皇子，实则就是在旁敲侧击大皇子，是否因为贪恋太子之位而做下的那些卑劣之事。
大皇子不敢直视老皇帝的眼睛，眼神闪烁，足以说明大皇子是在说谎，那份奏折所奏皆为捏造，而昨夜也是他授艺厨子在汤中加入的三七参，欲要谋害其他嫡出皇子。
四皇子未死实则就是运气使然，三皇子替四皇子死了。四皇子还未来得及喝汤，而三皇子先喝的汤，先发的病，四皇子便因此才逃过一劫。
二皇子之所以发病轻，乃是因为二皇子习有武艺，身体比之三皇子、四皇子更加健康，因此没能要了二皇子的命。而且吴玄机给的解毒丹药之中，恰巧就有黄芪，黄芪可补气祛湿，对于癣症也有些疗效。
至于刘玉，以刘玉如今的修为，先天已然补齐。再说，就那点三七参也害不了她。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九五之位，终究逃不过染兄弟之血的命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报应不爽啊！父皇啊！儿子错了，儿子真的错了！”老皇帝仰天大笑，凄惨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寝宫之中，显得很是凄凉。
老皇帝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最终自己的几个儿子是学得有模有样的。
没错，当初他也是靠着杀兄弑弟的血腥手段才坐上的如今的九五之位，其手段甚至比如今的大皇子更为极端。而且，当初他也是如今日的大皇子这般，逼先帝立自己为太子。先帝迫于无奈之下，这才将他立为太子，不然如今怕是一个刘姓亲王都没不会剩下，全都得被他暗害杀光。
“钦儿，你终究还是不够狠……”老皇帝笑声敛歇，心中暗道。似是对将来该如何处理这太子之位有了计较，此时的老皇帝似乎变回了当初的那个铁腕皇帝。
正是：
天家无情人尽知，
因果循环报应爽。
龙椅染尽兄弟血，
九五终是孤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