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听着他们二人争吵，面色冷沉，沉默不语。
直到堂下渐渐寂静，他才淡淡道：“阿厌，你觉得如何？”
顺帝之所以问他，是因为沈厌只站在他这边，而且对神鬼之事素来无感。
不像他的儿子和其他大臣，凡事都先斟酌自己的利益。
“微臣认为，此话不可信。”
沈厌瞥了姜媱一眼，又道：“不过，事关燕京百姓，确实需要慎重。”
顺帝微微颔首。
“如今离月底不过七天，朕便暂且相信你的话，但是为了确保你没有从中做鬼，你必须先留在皇宫里。正好长生殿还空着，你且住下，待到七日之后，一切便见分晓了。”
若是真如她所言，燕京城将有瘟疫爆发，他们能提前准备，绝对能降低损失。
但是若是她说的是假话，害得他们平白无故地浪费了人力财力，还造成人心惶惶，姜媱的下场也绝对很惨。
她点头同意。
姜媱配合的态度让顺帝满意不少，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朕看阁下年纪不大，不知是哪里人士？师承何人？”
姜媱随口胡诌，“我俗家姓姜，东海人士，师承蓬莱仙岛的道师。”
东盛离海甚远，东海对他们来说，更是神秘得如仙境一般的存在。
那个“姜”字却触动了李承言的神经，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姜阁主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姜媱不疾不徐，“我师傅说了，我命中犯煞，这面具可为我挡劫。”
她说得越是离谱，李承言便越是怀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的人，隐隐有几分姜媱的影子。
可是回想起姜媱的模样，与她似乎又大相径庭。
顺帝压根没有把玄机门门主和姜媱联系在一起，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起来姜媱这号人物。
他派人把姜媱带去长生殿，李承枫自告奋勇。
“说来，和门主认识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门主姓姜啊。”
他笑得憨傻，姜媱眉头微蹙。
“七皇子，我说过了，在皇宫里，不要跟我走得太近。”
李承枫也才反应过来，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只是走了一小段路，他又忍不住道：“那些事我查过了，就是李承言在背后搞的鬼，门主打算怎么教训他？”
姜媱没拆穿他想借刀杀人的心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门主说的瘟疫……”
姜媱看着近在咫尺的长生殿，停下了脚步。
“此事并非虚假，七皇子若想立功，还需早做准备。”
李承枫瞬间就精神了，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长生殿原是供宫廷道士居住之地，但因顺帝不信教，和长生殿便空置下来了。
姜媱赶走了那几个前来伺候她的宫女，慢悠悠地在长生殿逛着。
若不出意外，将来这里就是她的地盘了。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姜媱回头，看着神出鬼没的沈厌，也是被他吓得不轻。
但随即她又热切地迎上前去，“沈大人，你还记得我吗？”
沈厌微微歪着头，表示疑惑。
“上次在玄机门，是你救了我，当时情况紧急，我还来不及报答你的恩情……”
沈厌看着她演得跟真的一样，心里忍不住嗤笑。
但是他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拆穿她。
“姜门主，你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吗？”
姜媱眨了眨眼，“不知。”
“那你还敢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
今日沈厌便一直在想，到底是她胆子大无所谓，还是她真的准备投毒，来为自己立威？
“沈大人怎么知道我就是口出狂言？”
沈厌蹙眉，难不成她真的会算命？
“是与不是，沈大人等等不就知道了。”
姜媱关于瘟疫的预言很快就被有心人传播出去，整个燕京城都沸腾起来了。
那些稍有学识的人嗤之以鼻，普通老百姓却惊慌不已。
顺帝派人严守桃花谷，更是将京城四个城门严防死守，以防真的有疫病传入。
三日过去了，燕京城一片平静，这条预言也逐渐惹来了嘲讽与唾骂。
兰太后看着坐在堂下的姜媱，想起她听到的那些传言，素来慈祥和蔼的脸上，也难得有了几分沉重。
“姜门主的预言当真是真的？”
姜媱见惯了对她和善可亲的兰太后，乍一被她质问，心里还微微有些不适。
她客气道：“回太后，草民自然不敢在天家面前说假话，尤其是这种性命攸关的事。”
兰太后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这算命之事，哀家素来是不信的。只是事关国家百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姜门主既然能算出来，又有法子可解？”
姜媱沉默。
“无法可解。”
其实姜媱原本打算利用七月的这场瘟疫，给李承枫一个立功的机会。谁知道李承言会突然把玄机门推到众人的视野中，逼她不得不出面。
但不管怎么说，姜媱一开始就是打算让顺帝提前处理这场瘟疫。
她记得非常清楚，前世就是这场瘟疫，要了燕京城几乎半城百姓的命。
许是气氛有些沉重，兰莺莺忙道：“太后娘娘，您不是还有话要问姜门主吗？”
兰太后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瘟疫一事暂且不论，哀家今日请姜门主过来，是想请姜门主帮哀家算一门亲事。”
姜媱挑眉，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请讲。”
“是哀家的心头肉，武侯府的五小姐姜媱，说来她与姜门主还是同姓呢。”
姜媱满头黑线。
太后接着道：“前几日姜媱和锦衣卫指挥使沈厌定亲了，姜门主能否算一下，沈厌可是姜媱的良配？”
姜媱没想到，换了一个身份到兰太后面前，她心里记挂的，始终是她。
秋嬷嬷把姜媱和沈厌的八字和画像递过来，姜媱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又酸又涨，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沉默却让兰太后心里一咯噔。
“这婚事……不好吗？”
姜媱缓和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二人年纪正合，八字正合。从面相看，沈大人器宇轩昂，姜五小姐福泽绵厚，二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