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好歹有这个院子,你呢?”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允尤。有关这院子的故事,她从未与人提起,但身在此中,心中便有依凭。
可是萧允尤心中的依凭是什么呢,她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心剖出来,看个究竟。
萧允尤又回头看向窗外,夜摊上,传来一阵又一阵欢呼声。欢呼声和雨声相和,让这冰冷的尘世充满了温情。
人世间,多好啊。
有烟火暖人。
有酒水醉人。
开怀可以呼喊,伤情可以流泪。
萧允尤透过漫天飞雨直视天穹,那上面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你们费尽心思的守着?
“榕婆婆,这镇妖司的事务,拜托你多教教小鸟儿。”他站起身来,对着榕婆婆鞠了个躬。
“萧将军,折煞小妖了。”榕婆婆抬手虚托住他,“镇妖司名为镇妖,实际上这许多年来,不知护佑了多少妖族。您的恩情,我们永世难忘啊。”
萧允尤直起身子,微微的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以后,就要靠小鸟儿了。”
“您,决定了?”榕婆婆弯腰仰望萧允尤,神情悲戚中带着一丝激动。
“我从来就未曾眷恋过长生。”他神色坚毅的看着窗外,话音未落,身体却渐渐的虚化,而后消失在原地。
榕婆婆长声叹息,“哎,我当初若有这样的勇气······”话音断在半截,她抬眼四顾,终究没有多说一言。
情之一字,说出来何其容易。
然而,这世间又能有几人敢为这个字舍弃一切。
火车站旁边一个简陋的旅馆中,沈莺独自躺在床上,已然入梦。
阳光温和的洒在她的身上,烘得她全身上下暖洋洋的。眼前的如因展馆,似乎披着一层金光,光彩熠熠,如仙如幻。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推,只听得嘎吱一声,大门应声打开。
没有风,古树的枝丫微微摇曳着。阳光洒在叶片上,泛起层层金光。耀眼,夺目,晃着沈莺的眼,她恍恍惚惚的看到萧允尤站在树下,朝她招手。
“小莺,别怕,跟我来。”他的声音很有磁性,魅惑着她,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突然起了一阵风,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莺四处环顾,见如因展馆突然陷身一处野地,院外繁花似锦,彩蝶纷飞。
“小莺,跟我来。”
萧允尤的声音再次响起,沈莺随着他的声音看去,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大门边上。他一只手搭在门上,另一只手朝着沈莺招了招。
阳光照着,他和那身后的门窗,隐隐透光。
“别怕,有我在。”他人虽远,这声音却仿佛就在沈莺的耳边。
“别怕。”有个声音在沈莺的心底响起。
沈莺迷迷糊糊的挪上前去,将手递给萧允尤。
眼前的景象如水一般退却,眨眼的功夫,沈莺已然身处室内。如因展馆沈莺很熟,可今日的它,却和往昔有些不同。
那些展台一个个全都消失不见了,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方,横放着一张软塌。萧允尤背对沈莺,坐在榻旁。软榻上,躺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兴许是因为隔得远,沈莺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可那软塌和她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
那女子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她是谁?”沈莺忍不住询问。
萧允尤在低声啜泣,“长莺,等着我。”
“长莺?长莺是谁?”沈莺再次发问。
萧允尤背对着她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那软塌连同女子,突然消失无踪。萧允尤缓缓的转过身来,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
沈莺心里疼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抹掉那颗泪珠,“允尤哥,你是有点爱哭啊。”她笑着调侃。那软塌和那女子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从沈莺的心里,被抹得干干净净。
如因展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依旧四处摆满展台。
萧允尤抬手握住沈莺的手,“我是妖,你害怕吗?”
沈莺摇头,“不怕。”
“那你为何要走?”萧允尤问。
为何要走?
沈莺想了想,自己为何要走呢。心里明明有一个特别清晰的答案,可是一张嘴,那答案又变得模糊不清。
“你不相信我吗?”萧允尤又问。
沈莺摇头,“不,我相信你。”
“那你为何要走?”萧允尤再问。
沈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萧允尤温柔的拉她入怀,伏在她的耳边轻语,“我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可不就是一个人妖有别吗,小莺,等着我。”
她突然感觉到脖子有些冰凉,正要低头去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小莺,小莺你在吗?”
敲门声一阵急过一阵,沈从军和李玉焦急的的叫声紧跟着响了起来。沈莺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惊愕的环顾四周,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开门。
沈从军和李玉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门一打开,李玉一把将沈莺拉进了怀里,嚎啕出声。“我的儿啊,妈妈还以为你自己跑了呢·····”
“没有,妈。我就是,就是一不小心,睡着了。”沈莺被李玉紧紧的抱着,结结巴巴的解释。
很多年没有拥抱过,她都不太记得妈妈的怀抱是什么温度了。
这个拥抱,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刚刚梦里被阳光照着的感觉一样,虽然陌生,但十分暖和。
“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沈从军看到沈莺完好无缺的站在跟前,立刻恢复了平日冷峻淡定的模样,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好,你休息吧。咱们明天回家,明天回家。”李玉放开沈莺,擦了擦脸,笑着点点头,转身跟着沈从军进了隔壁的房间。
沈莺目送他们离开,关上门,拖沓着走到床边坐下。
这梦,怎么这么真实?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脖颈,摸到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低头看去,见一把折扇模样的吊坠静静的串在那链子上。
这折扇的模样,和如因展馆中展示的那一把一模一样,不过就是比那一把小了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