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奥利维亚要做什么,但菲丽莎依然依据她的吩咐,把药师的授课内容做了记录。 只是她昨晚也没想到还要做记录,此时记忆有点模糊,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好在她进行引导的每一个提问她都还记得,先把提问记下来,回头再去问药师。 她把记好的记录放好然后准备去伤兵集中营帮忙,经过一间房间听到有人在争论什么,嗓门还挺大。 菲丽莎停步,她记得这间屋子是给马克、杰森那八个人住的,他们不去前面帮忙,在这里吵什么? 士兵在军营里养成的粗犷让他们完全不加以收敛自己的声音,菲丽莎站在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不能说是在吵架,他们是在凭着记忆复述昨天的课程,但因为几个人的记忆也出现了不一致的部分,所以争执了起来。 听了一会,菲丽莎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她再听下去,她的记忆也要错乱了。 所以她当即上前敲门,然后尴尬地发现她那敲门的动静完全没引起士兵们的注意力。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当一个淑女了? 菲丽莎发誓这是她差不多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砸门,对,砸的,用拳头重重地砸在门板上,这才让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谁啊?”
开门的人很不耐烦,但看到来人是谁后又噤若寒蝉,“菲丽莎……小姐?”
比起他们的惊讶与局促,菲丽莎就要从容得多,她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你们在背诵昨晚的课程?”
“我们没有……”有人下意识回答,却被马克拽了一下闭嘴。 马克显然会来事,他朝菲丽莎点头哈腰地说道:“是的,我们是在复习。”
他很清楚他们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也知道他们如果做不好会怎么样,所以他一手组织了这次的“复习会”,想要把八个人的记忆拼凑起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份完整的传授。 可惜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当八个人凑在一起反倒是全乱了。 他忐忑地等着菲丽莎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触怒这位贵族。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菲丽莎说道,“只要有一个人错了,很容易把其他人一起带歪。”
这个事马克也知道,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他们不识字,也没有纸笔,也没有办法做记录,只能凭着记忆力死记硬背,可是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成年男性,早就过了记忆力最黄金的时期,记不下多少东西不说,还容易记错。 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这样,出去找体力活别人大概率不会要的,学门手艺也不知道去哪里学,他们是奥利维亚从万千士兵中随手选出来才有的这个机会,他们不学,有的是人学,所以他们十分珍惜。 嗫嚅半天,马克只能说:“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他们这样努力只会事倍功半,或许这就是奥利维亚要她的“等等”? 菲丽莎当然是看不下去他们这样的“努力”的。 “被我点到的人,一个个过来,其他人待在屋子里。”
她交代完,先点了马克,让他跟着她走。 马克这样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畏畏缩缩地跟在菲丽莎身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普通平民对贵族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路上贵族曾经对平民做过的事在他大脑里无限轮回,让他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菲丽莎没有让他进自己的房间,只让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然后她拿出纸笔摊在桌上,对照着自己刚刚做好的记录,把她昨天的问题复制了一份,然后开口提问马克:“昨天药师缝合用的线是什么线,用的针是什么针?”
马克一愣,然后慌慌张张地绞尽脑汁回忆昨天的内容,磕磕绊绊地复述着他的记忆。 菲丽莎没有催他,而是认真地听完后把他的答案总结性地写在纸上,然后又问下一个问题。 问完以后,马克额头已经满是虚汗,他知道自己回答的不好,后面的问题他几乎已经回答不上来了,他不知道菲丽莎会把他怎么样。 菲丽莎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她一边整理一边说道:“去叫另一个人过来。”
下一个过来的是杰森,或许是马克回去的凄惨模样吓着他们了,杰森的脸色也有些惨白,但又看得出来是在强撑着底气。 菲丽莎没有管,只是重复了一遍马克的流程。 杰森回去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 但是第三个人要好一些,或许是从马克和杰森口里知道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显得镇定一些。 八个人全部问过一遍以后,基本上半天就过去了,菲丽莎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然后去找药师,把所有的问题问清楚以后,一本可以算得上是简陋的教材就这么诞生了。 到了晚上,药师和八个士兵都眼巴巴地看着菲丽莎,似乎在等她的决策。 完了,这是真的不知道谁才应该是老师了。 菲丽莎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每个人的“试卷”分发给了每个人:“这是你们今天对于我每一个问题的回答,而这一份是正确的答案。”
八个人接过自己的“卷子”,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面面相觑。 就算把卷子给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啊,他们看不懂,最多只能看到谁回答的比较多,谁回答的比较少而已。 菲丽莎看着那八个人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只学缝合,另一个就是系统地学习药学,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学习缝合现在就可以教,两三天便能学成回军营,系统地学习药学,两三年都不一定有成果,因为你们要从识字学起。”
这样的选择好做吗?不好做的。 是个人都知道能够系统地学习药学肯定是最好的,但是这两三年里没有经济来源,要怎么维持生活呢? “这……请让我们讨论一下。”
杰森小心翼翼地看着菲丽莎的脸色说道。 “可以。”
菲丽莎没有意见,她向药师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走远。 药师也看不懂菲丽莎要做什么:“您是什么意思?”
菲丽莎说道:“奥利维亚不是说等等看吗,或许这就是我们要等的东西,我想看看他们的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