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举措,很冒险,”萨菲的眉间拢出一条深深的褶皱,看得出来她很担心,“臣子一定会反对殿下的政策,您有问过国王陛下的想法吗?他同意您这么做吗?”
把魔法教给平民,从根本上说是触动了贵族的利益,如果平民们都能够使用魔法,贵族如何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平民随时取而代之呢? 弗雷德在萨菲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事情如实以告,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克己守礼的男人,对待萨菲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就怕惹了萨菲不高兴,但是被菲丽莎和尤利西斯先后教训说这样做没用的。现在他开始学会畅所欲言,无所顾忌,把他的一切都坦诚相告:“我的确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做,或许再等等,再准备一段时间会更好,但是有人告诉我,总是畏手畏脚的话,什么也做不到。”
弗雷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萨菲,仿佛在说着不仅是在政事上如此,在个人问题上同样会如此改变。 萨菲怔愣了下,回避了弗雷德的视线,眼眸微垂:“殿下内心有计划就好,我就……我就,我就告辞了。”
她慌不择路,只想着尽快逃离,这样的弗雷德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受到陌生与害怕。 她不怕别人对她冷漠,只怕别人接近,当别人对她热情,频频释放善意的时候,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 为什么她是这样一个人呢,为什么她不能拥有拥抱这种温柔的底气呢,为什么还要……再来接近她这个早已被污泥淹没的人呢。 就让云归云,泥归泥,不好吗? “等等!”
弗雷德立即起身拉住匆匆想离开的萨菲,目光诚挚。“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说。”
萨菲用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弗雷德,这几天弗雷德对她的态度太诡异了,总是让她猝不及防地直面弗雷德最坦陈的情感。 见萨菲用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戒备又小心的眼神看着他,弗雷德莞尔:“是真的有事。”
萨菲犹犹豫豫地走回来,但是却刻意地走到弗雷德对面坐下,明摆着要划清界限。 弗雷德想起尤利西斯的教导:不能逼得太紧,适当的放松能让她们放下戒心。 于是弗雷德与萨菲说起了正事:“萨菲似乎对公会很了解。”
关于废弃大道与贫民区,王室一直知之甚少,因为贫民区已经建成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规则,贵族想要窥探与打破,却总是无功而返,只能在青铜大道不断徘徊。 那么萨菲是怎么了解到这些的呢,弗雷德只能想到她当年的走失事件,关于当年的事,没有人仔细问过萨菲,萨菲也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提起过,大家好像都默认让这件事不声不响地这么过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以为只要大家对萨菲足够好,她就可以什么也不在意地继续生活,当王太子妃,然后成为王后,与弗雷德携手一生。 但是弗雷德今天才明白,对于萨菲来说,当年的事从来都没有过去,她依然在深深的铭记着,不然从何解释她是如何得知“公会”的事情,还了解的那么清楚。 如果菲丽莎在这里,她一定会叹息,这种事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甚至可以说,再正常不过。 萨菲早已想好怎么应对弗雷德的疑问,她既然在弗雷德面前问出来了便想好了回答:“我有自己的调查渠道,殿下恕我难以奉告。”
在萨菲的理解中,弗雷德相处起来是让人感觉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只要她这么说了,就算怀疑弗雷德也不会再追问下去,留给她足够的空间与隐私,这就是弗雷德的温柔。 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弗雷德并不相信,要说调查渠道,王室也有,而且必定不会比丞相府所有的渠道少,但是王室并没有得到如此详尽的消息。 公会是知道的,但是公会如何运作,还有具体地点、人员构成,这些大量的细节,都不知道。 弗雷德并不认为萨菲光靠搜集消息就能比他更清楚废弃大道的事情,那么剩下的唯一解释就是萨菲曾经亲眼见过公会,所以她才能知道的这么详尽。 弗雷德知道自己并不能直接就问萨菲“你是不是亲眼见过公会”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尤利西斯的教导,尤利西斯告诉他,如果不小心问到女孩的伤心事,就要转换话题,说一说自己的故事,引起自己和女孩的共鸣。 他和萨菲之间有共鸣的,应该就是废弃大道这个话题吧。 “我从十年前,就在考虑怎么解决贫民区的问题了。”
果然,萨菲被弗雷德话吸引了,颇为震惊:“殿下那时候才刚好十岁吧,那个时候就有打算了吗?”
因为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啊。弗雷德永远记得那一天,宰相带着满脸的疲惫与绝望走进王宫,一向精明干练的宰相像一个浑浑噩噩的游魂,他对国王道:“殿下,请取消萨菲与弗雷德殿下的婚约吧。”
国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国王身边的弗雷德却已经脱口而出:“不行!”
宰相和国王都看向他,弗雷德当时年纪虽然尚小,但是也是王室培养出来的储君,他不慌不忙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解决婚约,作为当事人我想知道缘由。”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萨菲发生了什么事,宰相府对外说法一直都是萨菲去宰相夫人的娘家的领地陪伴外祖父与外祖母去了,没有人知道萨菲走失了整整一个月。 宰相知道这件事不能说谎,便艰涩地、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后,宰相猛然一个摇晃,似乎要一头栽倒,但是最后还是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所以,陛下,请解除两人的婚约吧。”
宰相再一次地请求道,哪怕他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他不能心存侥幸,希望王室接受一个曾经走失过、流落到废弃大道的王太子妃,与其等着王室来退婚,不如他们主动,尽力把损失降到最小。 国王看向弗雷德:“你怎么看?”
国王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只能由他自己选择。 弗雷德记得他当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放手!作为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加以嫌弃,还怎么承担责任!”
这是他们将近十年,纠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