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毕竟是假的。
女人在专业的治疗后，逐渐恢复了神智。
没过几年，她的弟弟妹妹们出生了。
女人多余的母爱,有了倾泻之地。
小婉再次陷入了讨好他人的怪圈。
不过，死亡的阴霾已经褪去,在单纯讨好他人这一点上,小婉可谓是如鱼得水。
很快，她似乎就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但她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从未松懈。
温柔可人的面具带久了，就连小婉自己都快要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了。
她讨好着自己的“父母”、“弟弟妹妹”、“亲戚”。
她就像个可悲的小丑一般,每天在与家人面前演着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滑稽戏。
她努力融入“上流圈子”……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位名叫欢欢的少女——她的亲姐姐，就好似天边最璀璨的星，可望而不可及。
小婉发疯似地想要靠近欢欢，想要霸占欢欢的一切。
所以,她在学校里成了任昨茜的“朋友”。
这可能是她与那个欢欢唯一的一点交集。
然而，在她达成目的之前，她的爱情先行一步，降临了。
柳国曾——余家的一个小客户,想要通过余家主营的生物技术,得到一百个孩子。
这笔订单的数量与金额算不上极大，但柳国曾这个人，吸引了小婉的注意力。
听说柳国曾在金融领域颇有成就。
听说柳国曾虽然风度翩翩,却几十年如一日的洁身自好。
一场家庭聚会中,一直看不起小婉的婶婶如此感慨：“真不知道哪个女人能拿下他。”
“是啊。”另一位叔叔应和道,“如果咱们家有谁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那洗|钱的事就不用愁了。”
“毕竟，咱们为了这个，每年都得花出去好几个亿的手续费。若是柳总成了咱们自家人，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
大人之间的纷纷扰扰，一字不落地被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婉听进耳里，印进心里。
这有什么难的？
那时的小婉心想。
一个男人而已，不过是女人撒撒娇流流泪，就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蛋。
如果她能搞定柳国曾，甚至牢牢捏住柳国曾的把柄，这些余家人是不是以后都不敢小看她了？
可是，在少年中无往不利的小婉失败了。
在多次尝试后，她那点小伎俩宣告失败。她甚至都不能正式与柳国曾建立交集。
这无疑大大挫败了这个少女的好胜心。
或许是自小父爱的缺失，导致小婉对年长的男性一直抱有特殊好感。
这一番试探，愈发让小婉体会出成熟男性与毛头小子的区别。
小婉越是了解柳国曾，越是觉得这个男人合她的心意。
他是那么的成熟、有能力、洁身自好……
这些特质都让小婉心醉。
等再过个两年多，她可以和柳国曾结婚，利用柳国曾的能力以及人脉关系巩固自己在余家的地位。
待柳国曾死了，她还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柳国曾身后不菲的财产以及资源。
这不比当一个卑微的养女，向余家人摇尾乞怜求一些微末的股份分红，来得强吗？
至于柳国曾想要的那一百个的孩子，小婉并不在意。
待她成了柳太太，她有的是办法一一料理这些未长成的孩子。。
况且，小婉可以直接从这笔生意入手，找出一个全新的，成为柳太太的方法。
她可以通过柳国曾寄存在这边的生殖细胞，怀上她与柳国曾的孩子，借子逼宫。
小婉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当然，她不是直接这么去做的，她是在阴差阳错之下“被迫”为余家牺牲的。
小婉承认自己正在进行一场豪赌。
但上一场豪赌，为她赢得了一个正大光明的富家千金身份。
这一场豪赌，她相信自己的运气也不会太差。
第一步，她很成功地怀上了她与柳国珍两个人的孩子。
这意味着她的“父母”，对她举动的默许。
毕竟，余家的主营业务是注定见不得光的。
每一次洗|钱，都伴随着一定的风险。
如果柳国曾能顺利被余家吸纳，那余家身上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第二步，这是等待胎儿稳定。
到时候，小婉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到柳国曾面前，仗肚逼婚。
如果柳国曾从了，那一切皆大欢喜。
小婉也有自信在日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将柳国曾的心牢牢抓进自己的手里。
如果柳国曾不从，那么小婉腹中的胎儿，就是他最好的罪证。而小婉的年龄，能让柳国曾罪加一等。
柳国曾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要与余家拼个鱼死网破。
小婉默默地等待着腹中胎儿的成长，一切都看似顺利。
但是，一个令小婉意想不到的变故，陡然而至。
曾经那些个让她嫉妒得牙痒痒的哥哥姐姐们，同室操戈，全死了。
偌大的一个许经集团，后继无人。
小婉心脏狂跳。
诚然，无数个育英牧场里，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她的兄弟姐妹。
但是，长成的，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的亲生父母已然年迈，又怎么能苦苦等待一个婴儿的长成？
曾经遥不可及的庞大财产，近在眼前。
她的“父母”，也看出了她身上更为巨大的价值。
可是，一个合格的集团继承人，怎能未婚先孕？
“趁着植入还没几天，打了吧，”女人抱着小婉，哀哀哭泣，“我可怜的婉婉，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是啊，婉婉。”男人苦着脸，“这也是为了你好。”
小婉“哭诉”过，“挣扎”过，最终还是让那个小小的胚胎离开了她的身体。
这个胚胎，已然发挥出了小婉未曾想象过的作用，小婉很满足。
但是，小婉还是装出了一部怯弱模样，悲伤地看着面前的那一对夫妇——她的养父母，然后背过身去，流下了蓄谋已久的泪水。
等这对夫妇在看到小婉时，只会看到小婉湿润的睫毛。
这一滴滴泪水，似乎包含着小婉的隐忍、感性与软弱。
一个好控制的女孩形象，呼之欲出，呈现在了余家人面前。
与此同时，小婉又在她的养父母心中植入了一颗名为愧疚的种子。
大大的高级单人病房里，一片哀戚。
但在这哀戚范围的掩藏下，是直白的对金钱与权力的欲望。
在余家夫妇眼中，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年许家的狗，是时候翻身做主人了。
而在小婉眼中，她多年以来的夙愿即将得偿。
只有那颗曾经承载着希望的小小胚胎，在药物的作用下，连一声细细小小的悲鸣都发不出来，就这样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离开了母体，独自死去，无人在意。
一切，都是无比的顺利。
受万人追捧的欢欢与乐乐已经死去，她即将代替他们，堂堂正正地登上许家这个舞台，开启独属于她自己的全新篇章。
至于柳国曾，她还是爱他的。
既然柳国曾那般无视她，那么等她成为许经集团的掌权人之后，她可以允许柳国曾成为她的地下情人。
泼天的富贵近在眼前。
她要将所有看不起她的人，死死地踩在脚下。
*
“呱——”
耳畔似乎响起了一声细细的蛙鸣，将小婉从回忆中惊醒。
她歪着头，看到了柳国曾。
柳国曾没有看她。
他表情复杂地看向洗漱间，看向前台，唯独没有看小婉。
“不——”
小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开始了剧烈挣扎。
可她的双腿被老胡牢牢地桎梏，她已经饱受摧残的上半身，无力地瘫在地板上，被拖向214号房间。
小婉知道，这个房间即将是她生命的尽头，是老胡的屠宰场。
“救我——”
“救救我——”
小婉绝望的呐喊还没有落下，另一团满是脚臭味的织物便被塞入了她的口中。
在小婉的视野里，是小朱心疼又满含歉意的脸。
“对不起！”小朱双手合十，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写在脸上，“但是你别喊了，我就这两只袜子，全被你糟蹋了。”
“呜——”
“呜——”
*
“砰！”
门板一声重响，将其他几人隔绝在门外。
门内门外，自成两个世界。
214号房间里，只剩下了老胡与小婉两个人。
到了最后时刻，似乎是因为胜券在握，老胡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步步逼近：“说，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还有谁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
小婉沉默不语。
还能因为什么呢？
因为在她的肚子里，她和柳国曾的孩子注定要死了，而那个李菲茜，却怀着柳国曾的孩子，成天在她眼前晃，还时不时地扮出一副忧愁感伤的样子。
这怎能不让她恨得牙痒痒？
她看着房间里满墙壁的血点，反倒是多了些许冷静。
“你姑且放我一命，我就告诉你事情的具体细节。”
“再说，一个女儿算什么，我家就是干这行的，不管你几岁，你想要几个女儿就有几个女儿。”
“只要你放过我，我免费帮你弄十个八个女儿，你要儿子也可以。”
“那档子破事，我能不知道？”老胡不怒反笑，笑容里透出浓重的恶念，“我告诉你，今天我胡承嗣杀定你了。”
“如果你乖乖地把一切都交代出来，把所有害死我女儿的人都告诉我，我能给你一个痛快。”
“若是你还想嘴硬，老胡我学历不高，折磨人的的花样很多，我让你今天一一试过去。”
“包管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胡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中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
打开小盒子，里面寒芒闪闪。
一排类似手术刀的刀具，在黑色底布的衬托下，出现在这种情景里，显得尤为骇人。
小婉一点一点地缩进角落。
她自小就和亡命之徒打过交道，一点都不相信老胡口中的话。
她的全身都露出了丝丝冷汗。
难道今日，她注定命丧于此！
她不甘心。
她闯过了多少难关才走到现在，眼看从小梦寐以求的整个许家就要到手，她却得命丧于此。
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没人会过来救她，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逃脱老胡这个壮汉的魔掌？
又是在机构里被当成牲畜养大的场景，在她眼前浮现。
在那里，一个个鲜活的姑娘只是生产孩子的工具，一条条活蹦乱跳的新生生命，只是可以被标价的商品。
生命被肆意践踏，人生被随意掩埋。
她那么努力，费尽了千辛万苦，方才逃脱了那个人间地狱，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小婉闭了闭眼，精神气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般瘪了下来。
然而，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出现。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生命希望。
小婉毫不迟疑，立即一把抓住了这最后的生命稻草。
“胡先生，平时是在海市活动的吗？”
老胡擦拭着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眼神微动：“你什么意思？”
小婉压下心头的恐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那么请问胡先生，那家承嗣医疗咨询有限公司，是否与胡先生有关呢？”
人工辅助生育是一条产业链。
余家不能一家独大，更无法独吞了上下游所有的利益。
他们会把一些非重要的环节，交给一些小公司处理。
比如，介绍女性，进入这一地下产业。
“你什么意思？”老胡沉下脸，手指不断地颤抖。
寒光闪闪的刀片，破开了老胡指肚上粗糙的皮肤。
嫣红的鲜血，顺着粗短的手指滚落，滴到地上。
“你什么意思！”
老胡快步上前，疯狂地掐住小婉的脖子，双眼通红，厉声大喝。
看来，猜对了。
小婉的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尽管被扼住命门的是小婉自己，可她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哪怕这回的尝试没能成功，她也值了。
对于小婉来说，她就算死，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胡先生你刚才不是问我还有谁害了李菲茜吗？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了才是。”
“如果李菲茜没有进入这一行业，没有怀上柳国曾的孩子，她就不会死，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把她介绍到我家的机构的，正是承嗣医疗咨询有限公司。”
随着小婉的言语，老胡手上的力道逐渐放松。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他老泪纵横，口中喃喃：“报应，这就是报应。”
“好巧哦。不知道承嗣医疗咨询有限公司的承嗣二字，与胡先生你的名字写法是不是一样？”
“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小婉似乎是不经意地趁机添了一把火。
但在说话的同时，小婉的精神一刻都不曾放松。
她瞅准时机，趁着老胡心神崩溃失守之际，抓向老胡手中的刀。
这把刀近在咫尺，她只要拿过这把刀，快速将它捅进老胡的喉咙里就可以。
现在，只有杀了老胡，她才能博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