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空地前面的一棵榕树,回头对林慕成眨眨眼。
林慕成明白她的意思,右手环过她的腰际,带着她飞离了地面。
明曦没想到他反应会如此之快,她正想施力,却被他抢先一步。她有些猝不及防,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脸颊紧贴在他的衣襟上。他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有些微凉。
林慕成带着她稳稳地落在树梢上,明曦松开了他的腰,坐在了枝桠上。林慕成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她低垂着眸子,脸上飞起了两团红晕。她已过了豆蔻年华,不知道为什么,和林慕成在一起,她总是会不自觉脸红,像个羞赧的少女。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曦低声喃喃道。
她的内伤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不至于连棵树都上不了。
他们虽远离了地面,可脚底下人潮涌动,语笑喧阗,再加上她声音极低,似喃喃自语,林慕成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转过头来,清澈的眸子看不出一丝疑惑,可分明是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明曦笑着轻轻摇摇头,倾过身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说你选的这个地方很好。”
她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脖颈,林慕成的身子顿了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半晌后,他才微微颔首。
他选的地方确实很好,树叶稀疏,视野开阔,刚好能将举行表演的地方一览无余。
脚下的人群还在吵吵闹闹着,明曦的视线落在林慕成微抿着的薄唇上。
她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眸子一动也不动。
林慕成自束发以来,极少被一个女子这样赤裸裸地盯着看。为什么说极少,因为前几次盯着他看的人也是明曦。
林慕成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寻常闺阁女子是绝无可能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看的,可明曦并非普通女子,她生性率真直爽,做事大胆不按常理,不惧世俗规矩。
明曦的视线离开了他的脸庞,目光缓缓往下移,看了一眼他的手。
林慕成松了一口气。
“你明明是学过剑术的,可我从未见过你持剑。”
明曦再次把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放在身侧的手悄悄伸过去,想再轻触一下他手上浅浅的剑疤。
林慕成似乎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假装整理衣袖,避开了明曦的试探。
她果然是趁着看表演的由头来盘底的,他自从嗅到她身上的长明灯油味,便知道她一定会开口问。纵使预料到了,他还是应邀来了。
“我学艺不精,怎可班门弄斧。”他眼睫微动,淡声答道。
明曦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会,你射艺学得这样好。”
射箭与剑术虽不同,可他有这样的武学天赋,再加上他手上的疤痕已是陈年的痕迹,经年累月的练习,说拿不出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你可别骗我。”明曦垂下眸子,声音也低了许多,有种撒娇的意味。
林慕成缓缓抬起眼帘,对上了清澈的眸子,“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他回答得很坦然,明曦却听得有些不是滋味。持剑之人练习多年却无所成,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一件扼腕叹息的憾事。
缓了口气,她又继续问道:“那你的...”
林慕成的心悬了一下,她终究还是开口了。
怎料,她问道:“那你的师父是哪位?”
林慕成怔了怔,摇头道:“有辱师门,不提也罢。”
“难不成你师父是长乐人?”她开口试探道。
长乐人尤擅骑射,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远不及明旭的射艺,这完全是来自于血脉上的压制,多加练习也只能将勤补拙。
她才问出口,就恨不得马上收回来。他对明旭如此反感,不就是因为他是长乐人吗,怎么可能会拜长乐人为师。
林慕成也知道她不喜欢长乐人,否认道:“不是,我师父是大梁人。”
“他...人很好。是我天资愚笨,学不会剑术。”他温声继续说道。
明曦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落寞。她有些懊悔,连忙噤了声。恨不得马上收回来。他对明旭如此反感,不就是因为他是长乐人吗,怎么可能会拜长乐人为师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暗暗嘲道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竟去揭人家的痛处。
明曦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眼神也失去了神采。
林慕成也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沉寂良久,脚下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嚷道:“大师来了!”
明曦和林慕成霎时间回神,朝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几个村民在前头提着灯笼,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在几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与此同时,一张方桌被摆在了空地中间,桌面上摆着几只海碗。
明曦转头看向林慕成,眉飞色舞地说道:“这就是神女华诞的第一个节目,咬碗。”
“咬碗?”林慕成疑惑地问道。
“嗯。”
明曦没有继续介绍表演的内容,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像一个兴趣盎然的孩子。
其实她来这里不全是来找林慕成刨根问底,她也是发自内心地想来看表演。自少时来此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如今故地重游颇有一番怀旧的滋味。
林慕成看着眸子里泛着的淡淡光华,也知趣地不再往下问。他唇角含着一抹清浅的笑容,将目光转到了脚下。
黑袍大师走到了空地中间,人群霎时间噤了声。
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声响起,表演开始了。
大师不紧不慢地从桌下拿出一坛子酒,给桌上放着的三个海碗全都倒满了。
明曦定睛看了一眼,蹙着眉头疑惑地说道:“以前都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道人来主持的,今年怎么换了一个。”
林慕成笑道:“你竟观察得这样细。”
她眉梢轻抬,“那是自然,我从小过目不忘。我上一次来看表演还是五岁的时候,其中细节至今还记得。”
林慕成淡声反问道:“是吗?”
明曦一脸坚定地点点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表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