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伸手去接，却早已来不及，只能眼看着那碧绿的牌子慢慢沉入湖中，隐没在水草深处。
她双手支撑在船沿上，看着被玉牌划破镜面后又迅速恢复平静的湖水，面色发沉，紧接着心头就升腾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
明曦转头冷冷地睨了一眼白雨涵，“梁王的牌子你都敢扔，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此时白雨涵也慢慢恢复了理智，牌子还没坠入湖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终是妒忌战胜了理智，让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她心中大骇，脑子里浮现各种可怕的后果。爹爹被贬职，阿娘的诰命再无望。而她，别说嫁给梁王殿下了，如今连小命都将不保。
想到这，白雨涵嘴唇发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眼底布满了恐惧之色。
明曦看她神情惊骇，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便渐渐敛去了不悦的神色。
“算了，只是一个...”
她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白雨涵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
明曦急忙趴在船沿，俯下身子大声呼道：“你有病吗，赶紧上来啊！”
白雨涵鹅黄色的衣裙像花朵一样在水中绽放，她屏住呼吸潜入了湖底。
明曦看她是略识些水性的，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
静心湖的水很清澈明净，可水下杂草众多，一个小牌子隐匿在其中一时半会是寻不到的。
白雨涵在水底找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气了，赶紧浮上了湖面。她双手紧紧抓着船舷，大口喘着粗气。
她精心梳理的发髻早已乱成一团，金钗乱七八糟地插在鬓边。湖水顺着发丝在她脸上胡乱地流淌，可她双手紧紧攀着轻舟，腾不出手来抹去脸上的水渍。
明曦看她这幅狼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把手伸到她面前。
“快上来！一个破牌子，至于吗！”
白雨涵盯着明曦伸出的手看了半晌，犹豫了许久，双手还是紧紧攀着船沿不放。
明曦缓了缓神色，语气平和地说道：“你放心，梁王那儿，我会去向他解释清楚的。”
哪知这句话让白雨涵的心里又添了一把妒火，在湖水的浸泡下，她的眼睛变得愈发猩红。
她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明曦的手腕。
明曦正欲将她从湖里拎上来，白雨涵神情骤然变得阴鸷，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明曦的手腕，猛地发力将她狠狠拽入了湖中！
“啊——”
明曦尖叫一声，被白雨涵拖入了湖底。
她与白雨涵关系不好，但从未想过她敢当着众人的面谋害她，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刚才她没有一点准备，连轻功都来不及施展，只能任由白雨涵将自己拖入湖中。
明曦坠入湖中后，白雨涵还死死拽着她的手腕，生怕她挣脱，白雨涵还潜到明曦上方，将她压制在身下。
白雨涵眼神狠戾，手上拽着明曦的力道越来越大。别人心心念念都得不到的东西，在她眼中只是个破牌子。一众官家小姐都只能唤梁王殿下，她竟敢直呼梁王。还说什么帮她去跟梁王殿下解释，她凭什么！她配吗？
白雨涵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钳制明曦。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此刻的明曦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在湖水一动也不动。
她做的梦竟成真了。
不过只实现了一半，金城公主的折扇还完好无缺，而她倒是实实在在地被拽入了湖中...
湖水疯狂地灌进她的嘴里，鼻子、耳朵...身体各处都被湖水淹没，旋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好疼，胸腔有一种撕裂的感觉...
一身青衣的她像一颗海草漂浮在静心湖中，裙摆随着流动的湖水摇曳，身体却像僵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避水咒是青云峰弟子必修课之一，可她极怕水，一到了水里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多次尝试后都未果。师父怕她连小命都丢了，便不再强求她练习。
不识水性，是她隐藏了多年的秘密，除了师兄弟和师父，鲜少人知晓。下山以后，她也极少会独自出现在湖边。
难道今日要殉在这静心湖里？
这时，湖边的宫人们才发现她们翻覆的轻舟。
“有人落水了！”
太监们尖着嗓子着急忙慌地呼道。
金城公主被呼声惊扰，忙从凉亭走出来。她远远地看了一眼湖中，偏头扫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太监，冷冷地从牙缝里抛出几个字：“还不快去救人！”
主子既下了令，岂敢不从。岸边的几个太监们也不管识不识水性，纷纷跳入湖中。可湖中央离岸边有些距离，两个会游术的太监在前面打头阵，拼尽全力往前滑，距离湖中央也还远着呢。
金城公主眉心跳了一下，心中惴惴不安。本为继承孝纯皇后的衣钵，重兴青阳节，没想到竟出了意外。今日前来参加青阳节的都是高门贵女，若出了差错，父王在朝堂之上不好交代。
明曦尽量闭紧嘴巴，不让更多的水灌进喉咙。只是她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薄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此时听觉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她不知道岸边的人有没有发现她落水。转念一想，即便发现了也来不及，湖中央离岸边远着呢，等小太监们游到她身边，她早就魂归离恨天了。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不怕死，只是她堂堂青云峰小剑宗竟死在白雨涵手里，还是被水溺死的，委实憋屈。
白雨涵这人同她娘一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早知道就由着她烂在这湖中！
明曦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思考了，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就要晕过去了。
静谧湖水忽然动了起来，在她身体周围晃荡。她手中的禁锢似乎松开了，明曦勉强睁开双眼，鹅黄色的衣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衣袍。
林慕成？他此时不是在西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有传闻说死之前会出现幻觉，原来是真的，她竟有幸体验了一回。
明曦闭上眼睛继续等待着渺茫的希望，那道白色的身影环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湖面游去，
她的头倚在他的胸前，明曦想抬头看看他的脸，却只觉得头顶的光越来越强烈，随后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