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神情一凛，眼珠转了转，对那小厮回道：“知道了，我稍后就到。”
小厮走后，明曦神色很快如常，她倒了一杯酒，对着林慕成一饮而尽。缓缓放下酒杯道：“今日多谢林将军款待，他日有机会再回请你。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明曦嘴上客套，余光扫及桌上的佳肴心中也不免肝颤几下。她那点月钱恐怕要攒个一两年才够在这吃上一顿，不过，她这话说得倒是极诚恳，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林慕成微微颔首。只是她一本正经地唤他林将军，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道过别后，明曦朝着小厮离开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回过头来，扬了扬手中的帕子，眉头轻挑，“我洗干净再还你。”
林慕成嘴角微微弯起，轻声道：“好。”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他才转过视线来。
走到拐角处，那小厮还在等着明曦。
明曦微微颔首，那小厮很快就带她上了楼。
穿过一条条明亮的走廊，头顶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晃得她有些眼花缭乱，屋子里溢出来的香气浓烈得有些呛人。
她还在四处环顾的时候，小厮已经停下了脚步。
“姑娘，到了。”
小厮低眉顺眼地躬身道。
明曦收回视线，负手而立，点点头。
“嗯”
小厮这才躬身退下。
明曦看了看眼前的房间，已经不是刚才那间了。
她轻叩了几下门，等了半晌，没有回应。
她又加重了力道，把门拍得“砰砰”作响，屋子里的主人还是未作回应。
明曦抚了两下白皙的手掌，薄唇勾起，暗道：那便恕我不知礼数了！
一阵凛冽的掌风，两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明曦一脚刚踏进门槛，那股熟悉的凌厉之气又朝她面门袭来。
她的发丝拂动了几下，面色未改，伸手接住了伴着这股气息而来的黑色小物件。
明曦摊开掌心一看，是一枚棋子。
她掀起眼眸扫视了一下四周，虽然不是同一个房间，但装饰还是那么阔绰。
珠帘翠幕，香炉地毯，屏风软塌，该有的一样不少。
她踏在长乐国进贡的丝绒地毯上，缓缓走进屋子里。
经过那张青玉屏风时，才发现上面有一个小洞，应该是被她手中这枚棋子打穿的。
明曦心中腹诽：好好的屏风说打烂就打烂了。
走到屏风后面，她总算见到了这房间的主人。
淡淡檀木香中，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坐在黄花梨雕花软榻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盯着案上的棋盘低头思索。
直到她走进来，那男子也不曾抬起头来，仿佛对她的到来视若无睹。
明曦眉峰一挑，微微扬着下巴，打趣道：“梁王殿下还是那么爱吓唬人！”说完手一挥，将手中的棋子还了回去。
梁王仍垂着眸子，一言不发。一手捏着棋子，另一手凌空一抓便轻松地将棋子接住，放到了装棋子的瓮里。随后清冷地开口：“这个都接不住的话，你也不必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他缓缓掀起眼帘，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剑、宗”
明曦耳根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虽然这名号是旁人给的，她也在曾在山上整日自诩，可真正当别人郑重其事地唤她小剑宗时，她还是会有些心虚。毕竟真正的剑宗名号，只师父一人当得。
正当她不知如何作答时，梁王又开口了：“过来，陪我下棋。”
和林慕成不同，梁王的声音自带几分凉薄，又夹杂着一丝威严，而林慕成的声音虽有些清冷，但低醇温煦。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喜欢将身边的男子与林慕成比较，而心底的天平总会悄悄偏向他。
在梁王淡漠的目光中，明曦徐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坐在了他的对面。
此时梁王已经将棋盘上的棋子往回收了，明曦将手支在案上，撑着下巴，努了努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殿下您急急忙忙就把我召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呢。”
梁王手一顿，目光转向珠帘后，清声开口：
“锦娘，传膳。”
明曦得逞一般轻笑几声。
片刻，一个身着粉色抹胸襦裙的年轻女子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传膳的小厮。
那女子的纱裙极轻，撩起珠帘时宽大的衣袖顺着小臂滑了下来，露出洁白手腕上的玉镯。她头上的珠钗不多，每一件都很精致。她身材婀娜，眉眼温柔，连明曦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应该就是锦娘了吧。
明曦的视线从锦娘的身上转向梁王，梁王却看着棋盘上的布局垂眸思索。
她不由哂然。也是，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媚，美女看多了眼睛也会乏。
待小厮布置好饭食后，明曦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梁王不由偏头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明曦盈然而笑，轻声歉意道：“不好意思，实在是太饿了。”
一顿风卷残云后，小厮又上前来收拾桌子。
锦娘贴心地给她端上刚沏好的茶。
明曦道过谢后，鼻子凑近茶杯闻了闻，又轻呷了一口，满意地叹道：“不愧是专供梁王殿下的茶，名不虚传。”
据传，为了庆贺梁王的生辰，武帝曾下令在南方开辟一处茶园，所产的茶叶只供梁王一人。
曾经，此人也是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啊。
梁王对她的打趣置之不理，淡淡地开口：“吃饱了就赶紧过来。”
明曦放下茶杯，坐到软塌上。
见梁王要收拾棋盘，锦娘赶紧上前来帮忙。
明曦阻止道：“不必了，就这样下吧。”
梁王停下手里的动作，锦娘赶紧退到一旁
他抬起眸子，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明曦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又轻呷了一口茶，风轻云淡地说道：“时势变幻莫测，这也是其中一种。”
梁王闻言，深邃的眸子微动，唇角不知不觉勾起一丝弧度。
整理好棋盘后，梁王看了一眼明曦，示意她先下。
明曦从瓮里抓起一枚棋子，匆匆扫了一眼棋盘，将棋子放在一个出其不意的位置。
梁王眉心跳了一下，摩挲着棋子的手指也不禁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明曦，有些无语，满脸写着“你到底懂不懂下棋”。
锦娘也在一旁捂住嘴憋笑。
明曦耸了一下肩，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我做事讲究从心，不在乎输赢。”
锦娘也在一旁解围，“姑娘是个妙人，处事与众不同。”
明曦附和地点点头。
梁王深深地叹了口气，叫她来下棋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与梁王的深思熟虑不同，明曦只扫了几眼棋盘，就匆匆下子。也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玩闹。
数个回合后，棋盘上摆满了棋子。
梁王揉了揉眉心，清冷地开口：“今天就到这儿吧。锦娘，送这位姑娘回去。”
明曦如临大赦，辞别了梁王。
锦娘将她送至酒楼门口，还不忘为她打包饭食给家中的侍女，除食盒外还有一小袋茶叶。
明曦笑着心下叹道真不愧是梁王身边的人，有眼力见。
不一会儿，锦娘为她雇的马车就到了门口。
在明曦转身上马车前，锦娘开口叫住她：“姑娘！”
明曦狐疑地转过身来。
“嗯？”
似乎犹豫了许久，锦娘终于问出口：
“姑娘也是梁王殿下的红颜知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