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遇宁一把将澋渊拉到桌下。少年的脑袋哐当一声撞到桌角，眼里瞬间泛起泪花。
遇宁尴尬地低头致歉。
讲台上的离洛只浅笑一下，并没有在意。按照点名册继续点名。完毕后教授也走进来开始上课，离洛坐到前排打开电脑随堂记录。
遇宁低头瞪了一眼爬起来的少年。心下纳闷他怎么知道助教的名字。
也许是人族的身体太过虚弱，抑或是听不懂的文字太过枯燥，澋渊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遇宁侧眼瞄他，叹口气摇摇头。
就算在海底也是人鱼中最笨的那一条！
直到刺耳的下课铃响起，少年才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抬眼，就看到正在整理东西的离洛。
澋渊眸光一凛，站起身推开眼前的同学，一个箭步站到离洛面前。
“你怎么在这？”澋渊冷冷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离洛推了推金丝镜架，莞尔一笑。
遇宁见状赶忙冲过来，将澋渊拉到身后。
狐狸眼不动声色的暗了暗。
“学长，不好意思，这是我表弟。来蹭课的。”她满脸歉意。
“没关系。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海大欢迎所有对知识渴望的同学。”离洛笑着说。
澋渊眼睛微眯。看着那张人模狗样的狐狸脸，心下怒火渐渐燃烧。
遇宁肘击少年，提示他道歉。
可这人鱼突然来了倔劲儿，忍痛视而不见。
离洛见不得他们“打情骂俏”，轻咳一声，“一会儿想吃什么？”他温柔地看着遇宁。
少年乌黑的眼珠瞬间瞪大。这老狐狸还要约会？！
“不用了，”遇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和我弟弟回家……”
澋渊嘴角一扬，刚溢出得意的神色，就听狐狸道：“没关系。一起去吧。”
少年的脸瞬间僵硬。
“好吗？”离洛眼里含笑，却笑里藏刀，“表弟？”最后两字还特意加重读音。
澋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皮笑肉不笑。
“好啊。”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遇宁侧目而视，第一次见就好像有敌意呢？难道真认识？
澋渊跟在他们身后，那两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谈论的都是他听不懂的内容。
海皇心下烦闷。不比武，不比修为，不比地位。可他感觉已经输了一大截。
几人停下脚步，眼前是一辆黑色轿车，阳光下车身金光闪闪。
澋渊正纳闷，就见那两人坐进去。还都是前排！
他慌忙拍打遇宁的车窗。少女一脸无奈，伸出拇指用力指向身后。旁边的离洛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澋渊只得学他们的动作打开门坐进去。
离洛潇洒自如，转弯时单手握盘，还能侧头和遇宁低语。行驶平稳，车技一流。
这家伙这么适应这个空间？自己怎么就像个海底野人！澋渊愤懑不平地想。
车停好后，离洛绅士地为遇宁打开门。澋渊翻了个白眼。
眼前是一家小洋房西餐厅。推开大门，钢琴曲悠扬传来，室内浪漫典雅，水晶吊灯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光影。桌椅沙发华美精致，地板是黑白相间的棋盘格，很有格调。
澋渊强迫自己不要四处打量。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离洛低头轻笑。
竟敢嘲笑本皇！澋渊刚要发怒，就见狐狸抬手唤来服务生，侧过头优雅地点单。菜单在他手里就像在翻看书籍。
做作！嘀哩咕噜的和那个蓝眼人族说什么呢！
服务生走后，遇宁欠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便起身离开。
座位上只剩一鱼一狐。
“为什么遇宁认识你？”澋渊冷冷道。
“所以，”狐狸眼珠一转，“她不认识你喽？”
澋渊吃瘪，转过头哼了一声。
离洛低头轻抿咖啡，“你很不服气吧。”
澋渊瞪大眼睛，轻嗤道：“我？”
“我看到电视上讲，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电视吧，”离洛笑眯眯地看着他充血的脸，“总之，你是个来自两亿年前的海妖，而我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
澋渊强压住胸腔里怒气，目光森然，“你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吗？”
“当然，”离洛直视他，“不过，你还记得龙女说的话吗？‘遇宁的空间不欢迎你们’。可是我到了这里，就拥有身份，而你却没有。”
“看来，遇宁只是不欢迎你而已。”离洛眸光深幽，笑意分明。
澋渊多日的委屈与愤怒，被离洛接下来的话瞬间点燃。
“看来，到时候我会从容地带阿宁离开，而你就好好地留在这里，被人族当怪物一样关起来。”
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澋渊腾得一下站起身。
他抓住离洛的领子，眼尾泛起薄红，拳头捏的嘎吱响，胸腔大力起伏。
狐狸讥讽地弯起嘴角。
就在澋渊举起拳头时，遇宁跑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她刚出洗手间，就见到这一幕。
澋渊拉起遇宁的手就要带她走，“阿宁！这不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这里一切都是假的！”
遇宁低头盯着餐桌，澋渊看不清她的神色。
“够了……”
澋渊没有听到她的话，见她站立不动，更加激动道：“阿宁，他是骗子！他是狐狸变的！他是妖啊！”
原本安静的西餐厅，所有人不满地看向争吵不休的他们。
遇宁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刺眼的目光。她大声道：“够了！——”
澋渊愣住了。
遇宁抬头，清亮的眼眸蒙尘般写满疲惫，沉声道：“那你是什么？”
他是什么？
他才是异类……
“阿宁——”少年嘴唇翕动，所有的怒火被她浇灭。
“滚啊！”
少女浑身颤抖。窃窃私语的客人们瞬间收声。
离洛也被遇宁的反应怔住了。
虽然是少年模样，可灵魂依旧为高高在上的四海之皇，澋渊的眼眶却霎时间泛红。
他喉头滑动，不住吞咽，说不出一句话。
他受不了遇宁厌烦的眼神。
少年垂下头，长睫轻颤，抿了抿唇，转身走出去。
推开门，室外的噪杂声一下放大。
人群、车辆，陌生的一切在他眼前快速闪过。
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澋渊回头，透过落地窗，看到他们相对而坐，离洛安慰地拍了拍遇宁的肩膀。少女抬头笑了一下。
他不再去看。找了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墙角蹲下。头深深埋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