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了枪械制图的辛清纯,仿佛失去了人生的目标。
这个时代很好,按照上一世学过的马斯洛需求来说,他已经实现了生理、安全、社交、尊重等前四个需求,正在奔向第五个需求,即自我实现的路上。
现在的将作监,已经将玻璃制作、钢铁冶炼的产能发挥到这个时代的极致,随之产生了望远镜和升级版的红衣大炮,可是,依着将作监的职能,这两项技术革新并不是终点,倒仿佛是将作监成立的初衷和起点。
那么将作监还能发挥什么作用呢?辛清纯现在迷茫的,就是这件事。
在屋里转来转去没个主意,辛清纯干脆披衣出来,招呼了李少悔,去了翰林院。
将作监清闲,只是辛清纯一个人清闲,翰林院清闲,是整体上清闲。
段无涯见到辛清纯到来,依然保持着矜持,但是内心的喜悦,还是洋溢了出来。
似翰林院这种衙门,最适合段无涯这样的性子,高冷高知。
他现在是翰林院的庶吉士,馆藏书籍是他的最爱,因为是新进的翰林,修史之类的活计,还轮不到他,像上次他被录用的《讨倭檄文》,还是张一丰要求全体翰林人人写上一份,他才得以有机会脱颖而出。
段无涯所作《讨倭檄文》中,其中一句“愚公之铲尚可移山,区区倭寇何不腰斩?”一句,有激情有自信有情怀,至今仍被广泛传唱。
之所以热爱馆藏,并不是他单纯的喜欢钻故纸堆,而是为类似的机会出现时,有所准备。
是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两个有情怀且对未来抱有期待的人遇到一起,即使当下彼此没有目标,也会碰撞出一些事情来,今日‘辛段’相逢,就是如此。
辛段二人,在翰林院都有自己的房间,但都是与他人合署办公,柯亭太冷,这大正月的,除非是有病,谁也不会去那柯亭闲坐。
相对来说,还是辛清纯值房里相对清净,值房里,只有于侍读在,张修撰不知道去哪里串门了,《文昌大训》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辛清纯凭白落个名字,没出什么力,提起这个事儿,还是有些赦然。
于侍读见到辛清纯来到值房,惊讶了一下,露出笑颜。
在这学霸聚集的翰林院,像辛清纯这样三元连中的状元,还是受人尊敬的。
二人落座,翰林院里什么最多?除了书之外,就是各式茶具。
看书饮茶,是这些翰林们的日常。
见到于侍读和善,辛清纯让了一下,没想到那于侍读居然就不见外的坐了过来。
作为这间值房的主人,于侍读当仁不让地接过了煮茶的活计。
只见于侍读熟稔的拾起物什,行云流水的操作,看着就赏心悦目。
辛清纯和段无涯尚没有开口,倒是于侍读先起了话头。
一边煮着茶,一边抬头笑道:“辛状元自从去了内阁,少来咱这穷衙门了,今儿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辛清纯也笑着回道:“年前去于侍读家拜年,时机不巧未能得遇,这不是赶着初六日,过来看一看。”
真是个会说话的,这句话一递过去,于侍读的脸庞眼瞅着就更温和了一点儿。
段无涯只是微笑,他本就不是个跳脱的性子,与罗然、鲁小明开朗的性子不同,踏实、内敛。
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辛清纯开口道:“今日新春后开衙第一日,小弟前来,一是过来看看各位兄长,第二呢,小弟现在主持将作监的日常。”
顿了顿,辛清纯诚恳地说道:“将作监这个衙门,是新近成立的,没有旧例可循,亦没有成规可鉴。二位兄长在翰林院,尤其是于侍读乃是前辈。这里是规则的先行者,方向的指引地,今日来此,说是闲聊,实则想请二位就将作监的定位和发展畅所欲言。”
说起这个话题,还真亏了于侍读在翰林院日久,段无涯近日又常钻在故纸堆中,对这将作监,还真有些认知。
于侍读抿了口茶:“将作监初设时,为将作寺,主管城壁、宫室、桥梁、道路、舟车营缮修造之事,出纳籍帐,上于工部。”
“隋改将作寺为将作监,掌营建等。统左右校及甄官署。见《隋书·百官下》。后朝皆沿其制。掌土木工匠之政,总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百工等监。左校署掌梓匠之事;右校署掌版筑,涂泥、丹垩、匽厕之事;中校署掌供舟车、兵械、杂器;甄官署掌琢石、陶土等;百工等掌采伐木材。”
放下茶盏,于侍读又说道:“将作监虽是本朝新设,也是有旧例可循的,唯一不同的是,前朝将作监上于工部,而今掌在辛状元这里,却是独立一署;再者,今日之将作监,只承袭了前朝将作监中校署的职能,掌供舟车、兵械、杂器事。”
段无涯也接话道:“前朝乾道以后,营缮之职多由府尹、畿漕分任,本监长贰丞簿并置,用以安置久任台省官及郡邑有声望者,号为储才之地。”复笑言:“将作监将来的发展,要看辛兄的魄力,能否引进人才。”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点:其一是,将作监的职能可以很多,目前的玻璃制造和红衣大炮的升级,还很单一;其二是人才,莫要觉得在将作监无所事事,将人才引进来,开辟更多的路径,才能走的更宽广。
不要觉得自己是穿越人士,就小觑了本朝人才的济济,哪怕在将作监这个小小的社会环境中,制度有了,氛围有了,有的是能工巧匠给出惊喜。
又抿了一口茶,辛清纯居然觉得瞬间神清气爽。
旁的不说,另一个平行时代的宋朝,司马光还担任过将作监的主簿呢。
这个时代的本朝,司马光虽然不存在了,但是优于司马光的牛人,一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