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物我两忘,这是前世废太子时,他最喜欢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淡淡的苦涩味在嘴里蔓延,随即而来的是香气馥郁,胜似兰花而深沉持久,舌底生津,甘甜回味。
“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茶,茶只八分耳,泡茶所用的水不同,对茶也有影响,”孟弋荀见她一杯茶很快要见底,勾了勾嘴角,说道。
钟意摇头,“这坛子露水都快要被臣妾嚯嚯完了,也不见得泡出来的茶有多好喝。”
煮茶失败之后,她细想过很多原因,最先被她排除的便是所用的水,井水不够纯净,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直接用的露水或者山间泉水。
“不是水不够纯,也不是茶叶不够好,那就是你的耐心不够了,”孟弋荀一针见血的指出她的不足,“不论是小火煮茶,还是大火煮沸,都是极考验耐心的。”
只有心足够静,才能泡出好茶,要不然普通的茶水煮出来,与普通人拿水冲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钟意没办法反驳,“茶香入喉,其香在水,殿下用心泡出来的茶,自然是好茶,如此也算是不浪费了。”
“将茶泡给心爱之人喝,才叫不浪费,”孟弋荀的神色不经意的舒展开来,眸底泛起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
“殿下这是在表明心迹?”钟意挑着秀眉,一脸期待。
“不是,”孟弋荀微微一怔,否认了。
钟意的眉宇之间难掩激动,“殿下心悦臣妾,臣妾是知道的。”
孟弋荀想要继续否认,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了,“那钟意儿呢?”
“臣妾自然是心悦殿下的,难道殿下不知道么?”钟意问的理所当然,她自问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情绪内敛只是因为情意不够浓厚,当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里的时候,其实只会变着法子的想要让那个人知道,即便方法笨拙,但鼓起的勇气不恰好是喜欢的表现么?
“孤知道,”孟弋荀微微颔首,轻声道。
“那殿下呢?”钟意学着他的样子反问。
孟弋荀定定的望着她,正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到旁边屋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原本渲染起的暧昧气氛立马消失殆尽,他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孤去看看阿睿,”孟弋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竭力忽视身后小女人的取笑声。
钟意笑够了,这才起身跟了过去,就算他不愿意说,但是泛红的耳根,急促的呼吸,难道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吗?
男人也会羞涩,她理解的。
稍晚些时候,他们带着阿睿小朋友一块儿回了趟钟家,这是入太子府之后,钟意为数不多的回钟府。
不是她不想回来,只是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钟意不想要因为她而将钟家置于人前,清楚彼此过得好就足够了。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钟怀信和钟泽这都是第一次看到阿睿小朋友,不顾钟意的劝阻,两人坚持行了大礼,不论何时,礼不可废。
虽然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可是从孟泊睿出生之后,君臣之分就已经存在,想到以后隐约的可能,他们内心的恭敬只多不少。
高氏原本还是眉开眼笑的抱着孩子,可是眼看着丈夫和儿子都是这副样子,不自觉的收了笑意,甚至也想要跟着行礼。
偏偏孩子又在她的怀里,左右都不对,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钟意替她解围,“这小家伙有段日子没有看到娘亲了,但是没想到他一点都不认生,想来心里肯定还记得出生的时候娘亲抱过他呢。”
这是有意与钟家亲近了,高氏闻言便笑道,“阿睿是个聪明的孩子,记得我那也是正常的。”
钟泽在旁边心痒痒,凑过去想要仔细看看,可偏偏余光瞥见太子殿下站在旁边,只能拐着弯道,“那阿睿从来都没有见过我,是不是不会要我抱呀?”
“怎么会呢?哥哥先前托人送来的那几大箱玩具,阿睿十分喜欢呢,”钟意知道他的意思,故意道。
“放心,下次我会送得更多,”钟泽瞬间兴奋了,将孩子抱在怀里,举高高逗他,“我是舅舅呀,等你长大了,舅舅带你去骑马射箭……”
钟意听他越说越多,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哥哥的性子变了。”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经历过生死之后,性子变化也大。
“这样挺好的,”孟弋荀倒没觉得有什么,看着钟家人围着阿睿逗他,嘴角也不由得带了笑意。
如果福慧皇后在世,他与孙家也不会闹到如今的境地,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看在他的身份上,这些亲情,孟弋荀也该享受得到才对。
不,即使福慧皇后在世,孙家也不是钟家,追逐利益的人,心里始终都只有成败,不会将他放在首位,所以哪怕维系了亲情,那也都是虚假的。
钟意抱着阿睿,跟着高氏一块儿去了后院,孟弋荀则留下来陪他们在前院说话。
“殿下,世子在京城,是否需要微臣暗中保护?”钟泽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一路上都被赫连庭给打了岔。
孟弋荀看了他一眼,“柔然人是生是死,与我们大靖无关。”
钟泽将这话细品了一番,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赫连庭为什么不愿回答他的问题了,顿时明白是自己的远见不够,拱手道,“微臣愚钝,还请殿下恕罪。”
“赫连将军的身体如何?”孟弋荀摆了摆手,转而问道。
钟泽有些茫然,“赫连将军身体无碍。”
孟弋荀应了声,看来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赫连焱的伤势都隐瞒得极好,之前面对赫连庭的时候,他不好多问,但是或许可以借钟泽的名头往边境多送几名军医。
这事他得好好想想。
两人从军营聊到柔然,又从赫连家聊到姜家,钟怀信站在一旁,始终都是默默的听着,心里触动不已。
原来,他的孩子在他没看到的地方,都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