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元帝的宠爱是直接又优渥的,不仅命人为新封的溪妃连夜赶制了新衣,更是为她送去了许多名贵的首饰,就连伺候的宫人,都是靖元帝亲自看过敲打的。
失去过一次,再次得到的时候,自然是无比的珍惜。
一连多日,靖元帝都宿在了溪妃的寝殿,两人朝夕相处,时刻相伴,弹琴跳舞,吟诗作画,好不快哉。
乾清宫内有多祥和,后宫的其他地方便有多少酸涩,有人哭有人笑,在这个地方,悲喜从来都不能相通。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有些东西迟一点得到并没有关系,可前提是要让人能看得到希望,眼看着比自己还要低贱的女子一夜之间爬到了自己的头上,敢怒不敢言,实在是令人难堪。
“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带着人在殿外候着呢,”伺候的麽麽服侍了太后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棘手的问题。
“哀家老了,喜欢清静,让她们回去吧,”太后朝着窗外看了眼,无奈道。
这是不让人再来打扰的意思了。
几日以来,借着各种名头往慈宁宫请安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只是太后也不能给出令她们满意的答复,所以见面不如不见。
索性结果都一样。
面对这件事,她也是无力的。
麽麽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忙退出去传话了,她这才走过去扶着太后起身。
“太后娘娘喜欢芍药,太子殿下昨日入宫之时便让人送来了新培育的芍药花来,瞧在开得这般艳丽的花朵的份上,太后娘娘也不该说这样的话,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只怕是要伤心了。”
太后闻言倒是笑了笑,感慨道,“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只是可怜了他。”
命运坎坷,生养在皇家,能够平安长大,已经是不易,太后曾多少个日夜跪在佛前,恳求佛祖庇佑,原本以为苦尽甘来,却不想又横生枝节。
哪怕只是替代品,可是花的心思多了,难免不会有其他的情绪变化,最终受苦的,只有没人疼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孝顺太后娘娘,那也是因为太后娘娘待太子殿下不一样,祖孙之间的情谊,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懂的呢?”
麽麽知道太后想听什么话,拐着弯的劝道。
太后低声笑了起来,“是呀,哀家喜欢他,这是谁说再多的不好,那也没用的。”
她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亲自照顾着长大的孩子,与其他的孩子,自然是有所不同的,这一点,是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的。
如果能够看明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哀家老了,得想法子为这孩子做好打算,要不然等到百年之后,哀家怕是死不瞑目。”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切莫说这样的话了,”麽麽心里一惊,赶紧劝阻。
“哪里有那么多的忌讳?哀家不怕,你别担心,”太后摇了摇头,一脸慈祥,“哀家的身体哀家最清楚,况且那一天,迟早都是要来的,哪怕哀家贵为太后,那也是躲不过的。”
生死之事向来不由人,太后一向都看得开,并不在意这些。
麽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讷讷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太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活到了她这个岁数,该有的已经都有了,这一辈子已经是值了,那又何必在乎是长还是短呢?
只是,她不能带着遗憾死去。
……
“你瞧瞧可还喜欢?”孟弋荀将人领着走进来,见她四处逛了一圈,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但还是问了一句,“要是哪里不满意,可以让匠人们修改。”
迎彤苑前后修缮了好几个月,将图纸都交给了内务府之后,他也没有多少时间过问,今日同样是修缮好之后孟弋荀第一次过来。
“臣妾很是满意,”钟意拉着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楠木匾额,“只是不知道殿下所取的‘南夕’二字可有什么寓意?”
“花晨月夕,喜乐康宁,孤盼着钟意儿能应了这几个字,闲适快活一辈子,”孟弋荀勾了勾嘴角,眉目认真的说道。
迎彤苑修缮过后,他重新取了南夕苑的名字,这是孟弋荀在十几个名字之中,再三挑选过后的结果。
“风有约,花不误,待殿下与臣妾暮年之时,希望也可以在这院子里品茗闲谈,静候花开,”钟意看着满庭院的花种,畅想道。
“会的。”
孟弋荀的承诺很简单,但是却很郑重。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与深情共白头。
选了个良辰吉日,钟意在初六这日便让人直接将东西都搬进了南夕苑,地方宽敞了许多,但是物件很多都是用惯了的,所以住起来,倒也不会觉得陌生。
况且,有孟弋荀时刻陪着,就更不会有其他的情绪了。
同样挪地方的还有重华宫的渝妃,她居住在这个宫殿已经有一二十年的时间了,可是不管住了多久,渝妃始终都没有半分的归属感。
即便靖元帝最后松口不用她特地迁宫,但是渝妃还是禀了张妃,直接搬去了稍显荒凉的毓庆宫。
“娘娘,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春夏看着宫人打扫过后,依旧是显得破败的宫殿,不免有些忿忿不平。
只是一介舞女,有着与福慧皇后相似的面容,就可以让靖元帝完全不顾自家主子的颜面,让贵为妃位的渝妃娘娘迁宫。
这样的话,怎么就能那样说出来呢?
“迟早都是要搬的,早点搬出来也好,”渝妃看得很淡,甚至对迁宫有些期待。
地方偏僻点,正好远离了人群,可以落得清静,况且,离开了那样的地方,渝妃才真正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终于可以做她自己了。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我心悄悄。
渝妃在心里默念近日所读的这几句诗词,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又是新的一年,他们又多了一年不曾相见了。
不见不念,唯愿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