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又是一年除夕到，不同于去年后院的女人都齐聚金禧苑，今年所有人都是去了沈清许的流云苑。
自从崔文意闭门不出之后，太子府的后院俨然以听越阁和流云苑为首，前者有宠爱，后者有实权，在某种程度上，两者倒是能够寻得平衡。
有人想要攀附听越阁，钟意都是淡淡的将人打发了，几回过后，也就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想要凑上来。
当然了，除了顾昕。
她依旧会在换季之时，利用新得的布料亲手做几身小人儿的衣物，贴心又周到，至于钟意会不会接，接了又会不会给孩子穿，她从不在意。
这样的一个固执的女人，哪怕是钟意铁石心肠，但是一年的时间相处下来，钟意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恻隐之心，虽然没有彻底的接纳她，但是偶尔还是会让人多看顾几分，总是要让人能将日子过下去的。
钟意想着晚间入宫要穿吉服，便也没有特地装扮，直接挑了身保暖些的衣裙上身，然后梳了个发髻，插上一支梅花流苏簪就出门了。
她甚少会来后院，除了偶尔会带孩子过来逛一逛园子，其他时候都是去往前院，所以这条路，相对来说，于她而言并不是十分熟悉。
难得的好天气，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虽不够暖和，但总归是让人心情舒畅，阳光洒在雪堆上，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钟侧妃，”顾昕站在路口处，瞧着人走了过来，连忙福身道。
钟意看了眼她的裙摆，便知道这是早早的就在此等候了，“顾承徽可是有什么事？”
态度不够熟络，顾昕也没有在意，低着头跟在身后，微微错开半步的距离，“倒也没有别的事，妾只是想要亲自谢谢钟侧妃命人送来的炭火。”
在后院里，不受宠的女人过得连奴才都不如，今年是顾昕入太子府以来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天了，赶在年关，甚至能得了两身新衣裳。
“本就是你的份例，用不着谢本宫，”钟意瞥了她一眼，轻声道。
顾昕抿着唇笑了笑，“份例也只有拿到手里的才叫份例，要不然都只是几张纸几个字罢了。”
“沈侧妃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做出克扣之事，你放心便是，”钟意以为她还是在担心，解释道。
沈清许与崔文意不同，前者虽不擅长笼络人心，但是黑白分明，条条框框摆在那里，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不会落人口舌，所以在有些时候，太子府较之以往，明显更加安稳。
顾昕知道这是即便年关，太子妃也不会出来的意思了，遂安了心，点头道，“妾知道的。”
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经到了流云苑的门口，一走进去就看到外面站了不少人，相比于其他人的浓妆艳抹，钟意这身打扮可称得上是简单至极。
“钟侧妃这套衣裙瞧着既暖和，又好看，果真是人长得标致，穿什么都是好看的，”说这话的是承徽段氏。
如此不加掩饰的奉承，听得旁边的人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有心思的自然赶紧趁着这个机会也过来接几句话，没有心思的便低着头行礼，默默不做声也就是了。
钟意心情不错，也就没有破坏这气氛，挑着中听的话，时不时的接上一两句，也算是不至于让自己落了单。
“行了，快进来吧，外头虽然有太阳，但风吹在身上还是冷的，可别冻坏了你们的身子，”沈清许从内室走了出来，扬声道。
“是。”
众人一边应声，一边跟着钟意往里走。
沈清许与钟意一样，今日也是素净的装扮，头上除了一支透亮的绿头簪，便没有任何的装饰。
上首的两个人如此，倒是衬得底下人没有来由的俗了不少，尤其是有人为了凸显身段，弃了夹袄不穿，反而穿上了秋日里的纱裙，人在外头冻了许久有些麻木，此时一进到燃了火龙的室内，便忍不住打起喷嚏来。
偏偏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背过身，用帕子掩着，偷偷的捏着鼻子，竭力忍耐，这模样当真是狼狈极了。
“听说莫良娣前两日身子不爽快，不知道现在可好全了？”钟意百无聊赖，干脆与旁边的人寒暄。
莫思予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有劳钟侧妃挂念，妾已经好多了。”
其实也不是钟意挂念，而是莫思予之所以染上风寒，是因为孟禾菀的缘故，所以她在李得忠与孟弋荀禀报的时候，听了几句。
“孟良娣今日没有过来么？”钟意想到这儿，左右看了眼，然后道。
“孟良娣喜欢冬日里游湖，殿下便让人将那片湖泊都圈了起来，旁人都不让进去，说是不能让人扰了孟良娣的兴致呢。”
莫思予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钟意的，见其一脸惊讶，显然是对此事并不知情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她忽然就有些羡慕了。
府里前后发生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儿，可殿下却从不曾让钟侧妃参与，更别提是让她知晓了。
这般的维护，似乎连沈侧妃都不曾有过呢。
钟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过了吃瓜，可也知道这不是细问的时候，只能遗憾的应了声，然后便随着其他人一块儿聊衣裳首饰了。
聊来聊去实际也没什么意思，钟意听了一会儿便走了神，眼巴巴的望着院门口，默念着人赶紧过来。
下一秒，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殿下到。”
随着外头的声音响起，众人忙敛了情绪，端正的站起身来，俯身行礼。
自从中秋宴会过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殿下，所以也不怪她们想着能够精心打扮，毕竟错过了今日，再等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每每收到家信，不是在教她们如何笼络殿下的心，盼着能够早日与钟侧妃一样生下皇嗣，便是在劝她们想法子攀附两位侧妃，可是人在府外，谁又能真的懂她们心里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