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靖元帝未雨绸缪,在军需粮草运送到达边境后的几天,柔然族果真趁着寒冬腊月的恶劣天气深夜来犯。
赫连庭早就有所防备,利用得力的地形,率领着轻兵将敌方杀个片甲不留,所到之处是大雪亦掩盖不了的血腥味,红通通的一片,在月光下映得格外清晰。
“将军,这次可真是多亏殿下提醒,要不然我们说不定要损伤更多了,”赫连庭在等人清点完伤兵之后,带着几分骄傲说道。
敌方全军覆没,而他们却只是伤了数十人,这样的战绩,如何不值得人赞叹?
“行了,说话没有顾忌,迟早都得吃亏,”赫连焱不耐烦的打断他,皱着眉头看向远处。
赫连庭与钟泽对视了一眼,换了个话题,“爹,我们今年可要回京述职?”
称呼的改变,并没有让赫连焱的脸色好转,呵斥道,“皇上不召,如何返京?你要再是这样的性子,我就要写奏折让皇上免去你的职务,留在京城好好学学规矩。”
“将军,末将不敢了,”赫连庭赶紧认错。
赫连家的男人生死都是交付给战场的,他如何能独自留在京城苟且偷生呢?
“殿下让注意柔然君主的动静,你让眼线好好盯着,可别出了岔子,”赫连焱也不是真的要赶他回京,见他收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便吩咐道。
“末将遵命。”
赫连焱看着他们出了帐子,忍着剧烈的痛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手揉着肩膀,这是多年前为救部下所受过的伤,因治疗不及时,且在冰寒地冻的夜里守了一夜,所落下的病根。
能保全这只手臂,已经是万幸了,只是每逢冬日,他便得忍受剧痛,这是吃多少药方都无用的,好在赫连焱已经习惯了。
只有痛,才能清醒的活着。
与边境刺骨的寒冷不同,京城虽然也是大雪纷飞,但是却可以躲在暖和的屋子里,燃着火龙,与春天无异。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晚宴,到时候少不得要将阿睿抱进宫让父皇与皇祖母瞧一瞧了,”孟弋荀看着在地毯上玩耍的孩子,忽然说道。
钟意朝冬罗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带着奶娘等人退了出去,然后她才道,“臣妾听说三皇子妃近来时常带着明安公主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想来等太后娘娘瞧了我们阿睿,应该也是欢喜的吧。”
明安公主是靖元帝特地给先三皇子妃所生下的孩子的称号,在后宫中,与明安公主这样从出生之后不久便有了封号的,并没有第二人。
“明安比阿睿大几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如果打扰了皇祖母的清静,并不大好,”孟弋荀神情淡然,好似早就看透了一切。
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大,三皇子府的人愿意带着孩子亲近太后,偏偏太子府的人将孩子护得紧,出生已经好几个月了,却从不曾带进宫一次。
两厢对比之下,自然是前者更加讨人欢心,可是孟弋荀却做不到拿孩子来争宠,孟政和这样做,无非是想利用太后的同情心,为三皇子府在靖元帝面前帮着刷一波存在感。
心思之重,让人嗤之以鼻。
“殿下心里有了计较,那就行,反正臣妾相信殿下是不愿让阿睿受委屈的,”钟意特地提到这,自然是有目的的。
“钟意儿放心便是。”
除夕晚宴人多眼杂,不是入宫的好时机,趁着这日不上朝,孟弋荀干脆亲自带着孩子入宫了。
直奔慈宁宫,才至门口,就听到殿内传来的笑声,再一看旁边伺候的宫人,孟弋荀便知道不只是靖元帝,就连孟政和也是在里面的。
孟弋荀也没在意,亲自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抱着走进殿内,一入内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走到殿中央,从容不迫的在地上跪了下来,“儿臣携长子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不等靖元帝回答,连忙说道,“天气这般冷,怎么还将孩子抱进宫里来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孟弋荀或许还觉得是在怪罪,可是从太后的嘴里说出来,他只听到了无尽的关切,心里不免感动不已。
“孙儿想着再过两日便是除夕晚宴了,说不定得在宫里待到很晚才能回府,扰乱了阿睿的作息,便想着提前将他抱进宫来给父皇和皇祖母瞧一瞧。”
孟弋荀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靖元帝说的,“儿臣听说儿臣小的时候,父皇每逢节日晚宴,也是这样吩咐麽麽们照顾儿臣的,所以也就有样学样了。”
语气亲近,靖元帝闻言倒是笑了笑,“你小时候的事,难为你还能记得。”
“可不是,当初那样小的孩子,不成想一转眼就做了爹爹,日子过得可真快呀,要是福慧在世,看着阿荀如今的样子,怕是会十分高兴的,”太后感慨道。
提到福慧,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包括靖元帝,其他人是嫉妒、不甘,只有靖元帝与孟弋荀是充满了思念。
太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除了她,在这个宫里,也就没有人敢在靖元帝的面前提福慧这两个字了。
“快将孩子抱过来给哀家瞧一瞧,看看长得像谁,”太后一脸兴奋,急切道。
孟弋荀抱着孩子上前,微微弯着腰,将怀里的孩子放在靖元帝与太后的中间,“与孙儿倒是有几分像的。”
不是几分,而是十分像,除了皮肤较之孟弋荀小时候白皙不少,眉眼之间,竟是像了个十全十。
活脱脱的缩小版的太子。
太后来了兴致,将手中的护甲取下,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哀家抱着他,就像抱着你小时候,可真是叫哀家怀念呀。”
小人儿在路上睡了一路,此时被说话声吵醒,不仅没哭,反而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处看,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竟咧开嘴笑了。
太后更高兴了,“皇帝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