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弋荀按照钟意的意思,连夜写了一封奏折,恳求皇上指点百姓的安置问题,表示自己能力不足,不可胜任,且因为长途奔波,身体不如从前,怕是得早日归京,寻求医治。
言之凿凿,语气恳切,三言两语之间反复提及自己的不足之处,对皇上的依赖远胜过任何时候,这让靖元帝看完过后,不免想起了太子年幼时。
那时候福慧皇后因难产而离世,他悲痛不已,辍朝九日,依旧无心处理政事,偏偏奶麽麽们照顾得不够尽心,尚且不曾足月的太子染了风寒,太医又不敢开药方医治。
担心太子跟着福慧皇后去了,是他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了两天两夜。
直到确定太子脱离了危险之后,靖元帝才回过神来,打理政务,尽力做福慧皇后口中的好皇帝。
他不仅对太子的教诲是发自内心,更是耳提面命的教导学习,考问功课,衣食住行样样操心。
为了让太子能平安长大,更是破例让太子与他同吃同住多年。
一晃眼,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儿,竟然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学识与修养,皆是能担得起一国太子的名号。
靖元帝想到这些,内心甚慰,看着摆放在面前的奏折,犹豫了一会儿,提笔批了几个字,然后便让秦贵去宣人入宫。
既然想要他来帮忙,那作为父亲,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这边孟弋荀让人送走奏折过后,直接命李得忠收拾行李,出来这许久,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要是舍不得,明年再来一趟,也未尝不可,”孟弋荀见小女人站在窗前,走过去看了眼窗外的景色,许诺道。
“若是还能跟着殿下出远门,臣妾想要去别处,”钟意可没有要和他客气的想法,直接道。
在他登上皇位之前,可不得尽量挤出时间出来玩一玩,要不然等做了皇帝,便只能守在紫台之内了。
当真是无趣。
“钟意儿想要去何处?”孟弋荀知道她翻阅过不少游记,随口问道。
“最想要去的当然是殿下的心里啦,”钟意目露狡黠,言语亲昵,“臣妾这些日子将一句诗记得可熟了,殿下想不想知道是哪一句?”
孟弋荀眯起眼,从背后拥住她的身子,心尖仿若淌过一阵阵暖流,瞬间堆满了整个心窝,让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了。
“孤不想。”
“臣妾以为殿下是想的,”钟意微微侧过头,与他搁在她肩膀上的俊脸呼吸可闻,柔声细语,“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那日在府中遇见殿下,臣妾很欢喜。”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认识她的幸运,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欢喜呢?
“钟意儿与孤一道去划船吧,”孟弋荀站直了身子,提议道。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既然她喜欢,孟弋荀也不介意再陪她一回。
钟意知他这是故意转开话题,也没在意,点了点头,“好啊。”
微黄的落日渐渐西沉,映得红霞满天,晚风徐徐拂面,夹杂着清淡的花香。
走在繁华的街道,钟意壮着胆子牵起他的手,引来他不认同的眼神,正想要放开时,却感受到十指紧扣的心安。八壹中文網
坐在船头,温一壶酒,听一首曲,看着此情此景,钟意只想感叹夕阳无限好。
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儿,偶尔就着船行过的风景谈论几句,笑过打闹,其余时候,大多是安安静静的。
这种闲适与舒坦,孟弋荀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殿下,夜色渐浓,我们回去吧,”钟意抬头看了眼天空,繁星点点,主动道。
“再等等。”
钟意应了声,也没问要等多久,只是往四处看了看,百无聊赖。
“砰—砰—砰—”
随着巨大的响声,浩瀚的夜空中绽放出大片大片的烟火,灿烂耀眼,一簇簇,一朵朵,各种颜色如鲜花盛开,瓣瓣璀璨。
钟意惊喜的用手指着空中,转过头来,却不想与他的唇瓣相触,酥麻轻颤,一遍又一遍的细碎亲吻,温柔又缠绵,让她不自觉的垂下眼眸。
岸边人山人海,嘈杂纷乱声丝毫不能入耳,这一刻,钟意只能听到彼此喘息的声音,一声似一声的蛊惑,直击心底。
呼吸乱了,心也乱了。
孟弋荀搂着她的腰肢,低下头来轻抚她的眉眼,声音低哑,“烟火再美,在孤心里,也不及钟意儿美。”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一夜,或许他真的醉了。
随着船只靠岸,钟意连忙离开了船头,留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原以为,她可以守住自己的内心,只要不把心交出去,那不论日后新人如何多,那她也可以孑然一身,轻松度日。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可是,为什么心会跳得这般快?
孟弋荀自己也烦躁,见宫女和侍卫都跟在她后头,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没有提腿跟上去,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平日里如何打闹,皆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可是方才的那个吻,却是令他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情愫。
陌生、无助,又多了许多期待……
李得忠站在路口,左右看了眼,可急坏了。
两位主子过来游船之前,还是携手相伴,一如往常,怎么等他命人放完烟火之后,反倒是相顾无言,与陌生人一般无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