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妃坐在上首,见人进来了,连忙招呼着近前,“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崔文意早已习惯渝妃这般模样了,可还是坚持把礼行完,然后才站起身来,笑着道,“渝妃娘娘惯是体恤臣妾,臣妾心里感念都来不及,如何敢乱了规矩呢?”
其实要是真的论起来,崔文意对渝妃不用行大礼,最多半礼也就是了,毕竟渝妃不过是二品妃嫔,而她却是太子妃。
只是渝妃与福慧皇后是嫡亲的姐妹,和太子殿下之间到底是多了孙家这一层关系在,崔文意行大礼也是一种尊重。
“你总是这般见外,”渝妃柔声笑道,招呼着人坐下,寒暄起来。
沈清许得了个恩典坐在下首,而钟意便只能站着,见渝妃并没有要与她说话的意思,于是便微微低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重华宫殿内一应摆设皆是华美精贵,虽不是世间孤品,却也是千金难求,便说眼前的这对冻青釉双耳瓶,比前段时间太子殿下着人与她送来的八仙莲花瓶成色要好上不少。
看来不论是否得宠,只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日子过得也是骄奢不已。
“这便是新入府的钟良娣吧,本宫还从未见过呢,”钟意在看向别处,渝妃却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寻了个时机开口道。
钟意闻言连忙往旁边走了两步,俯身行礼,“妾见过渝妃娘娘。”
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颦一笑皆是美,渝妃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轻声叫起,“起来吧,与本宫不必那么多礼。”
渝妃性子和善,为人体贴,只是钟意却不能真的顺着她的话那般做,毕竟她不过是一介良娣,远远不及太子妃。
“谢渝妃娘娘,”钟意站起身来,微微垂着头。
“是个好孩子,本宫的这只金海棠银步摇便赏给你吧,好生伺候太子殿下,也不算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信任,”渝妃点了点头,说道。
赏赐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认可,钟意连忙福了福身子,“妾谢过渝妃娘娘。”
“前些日子江淮那边进贡了不少上好的彩晕锦,颜色鲜嫩,惯是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待会拿些回去吧,”渝妃招了招手,旁边的宫女连忙将东西呈上来。
这话是对太子妃说的,不厚此薄彼,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崔文意知道这是在安抚她,于是笑了笑,“渝妃娘娘待臣妾惯是亲厚,可真是臣妾的福分,改明儿,待臣妾得了好东西,也一定要拿进宫好生孝敬渝妃娘娘。”
“你倒是会拿好话哄本宫,不过你既然说了,本宫可就等着了,”渝妃也不在意这话是不是玩笑,只配合着说道。
几人凑着打趣,倒是逗得渝妃心情舒畅,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遂命人准备轿撵前往慈宁宫。
钟意的位份不够,可幸得渝妃娘娘体恤,跟在后头也得了四人抬的轿撵,要不然从这重华宫走到慈宁宫,再从慈宁宫走到泰和殿,她的一双腿怕是得废了。
也不是她身体弱,更不是不愿走路,而是在宫里走路需得迈小步,不急不躁,不疾不徐,时刻都得注意自身的仪态,折腾下来整个人几乎会虚脱。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中便已到了慈宁宫,与重华宫不同,这里处处皆是透着低调内敛,全无奢华之气。
听说太后娘娘原先在先皇后宫里并不大受宠,母凭子贵,日子待皇上登上了帝位之后才过得舒心起来,是以平日里对后宫里这些妃嫔惯是和蔼可亲,便是对协理六宫的张贵妃,亦是甚少会寻错处。
钟意不知道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如她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入殿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只需和其他低位妃嫔一块儿在殿外给太后娘娘磕个头便好。
按下心思,待行完礼之后,钟意寻了个角落的位置站好,静静的等待。
好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里面便传来动静,一行人出发前往泰和殿。
小半个时辰后,终是见到了泰和殿这几个大字,钟意忍不住暗自舒了一口气,端坐于轿撵之中,需时时保持挺立笔直,一秒不得放松,要不然被人瞧见了,定然会笑话的。
除夕,为的是辞旧迎新,端的是喜庆之兆,是以此时入泰和殿的并不仅有皇家内眷,便是七品上的文武百官,也是能在此处有一席之地的。
只不过越是品级低的官员,离上首的位置自然也就越远,钟意暗自算着距离,在经过末尾的朝臣队伍之时,借着手扶头上钗环的动作,快速往一边瞥了一眼,却不想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她也没在意,与钟怀信同品级的官员并非一人,寻不到具体位置也是正常的。
跟着崔文意在太子内眷的位置上坐好,钟意看着眼前明亮得纤尘不染的地板,分出心神听旁边的人叙旧。
“太子妃可真是好脾气,要是我呀,只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说话的是五皇子妃,阴阳怪气的语调钟意想要忽视都不能。
崔文意余光瞥了眼身后侧的两人,好脾气的笑了笑,一脸无奈,“五弟妹说笑了,殿下行事,如何轮得到我等置喙?”
话虽然如此,可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只不过是场面话,是以五皇子妃态度更是傲慢,“嫂嫂可是太子妃,乃是皇上亲赐,岂是旁人可与之相提并论的?钟良娣,你说是吧?”
这是在打“打抱不平”了。
“五皇子妃说得是,”钟意不紧不慢的开口,既然都已经指名道姓了,她自然不能再当作听不见了。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还说,五皇子殿下待五皇子妃惯是敬重,他若是做得不够好,怕是回头要被五皇子殿下笑话了,”钟意说到这儿,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继续道。
“若是真有那一日,还望五皇子妃能体恤妾,可得帮妾说几句话好话,要不然太子殿下心里憋了气,回府来与妾计较,那妾可真真是委屈了。”
委屈么?自然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