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灏先是望着顾渊的双眼,停顿了几秒之后,他终于转移了视线,不敢再继续凝视顾渊,生怕被顾渊看透了他的一切似的。“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回来了,还是我顾渊最好的朋友,至于你的过去,我今后也不会再多问一个字。以后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起好好生活,这便足够了。”
听了顾渊的话,方灏眼中竟噙满了泪水,他并无言语,却是默默的走到了顾渊的身旁,将自己的手掌在顾渊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拍打了三下。而这个动作里面所饱含的深意,梁一笑却是看的真真切切。“兄弟,其实,今天过来看你,还有一点儿小小的私心,想要找你帮个忙。”
顾渊这才开始言归正传起来。“但说无妨。”
方灏和顾渊经过简单的叙旧之后,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此刻到也痛快。“我昨天新买了个宅子,就是之前张秀才的那个祖宅……”“张秀才?他还是没有回来吗?”
方灏竟还没有听说张秀才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就在昨天,我们在他祖宅中的枯井里面,找到了他的尸体……”顾渊此刻心情是无比沉重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一般,每说一个字,都是那般的挣扎。“怎么会这样啊?他?死了?”
方灏十分意外。“是的,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是一堆白骨了,可见,死了很久了,而验尸报告正是你的父亲做的。你,还是没有和你的父亲和好吗?”
“自从他气死了我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了。现在我们二人住在不同的地方,虽然在一个村子,但是我鲜少出门,便也很难在见到他了。这个父亲,不要也罢。”
“可是现在我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父亲的帮忙了。”
“是什么事儿?”
方灏反问。“我们想要检查一下张秀才的尸体……你是知道的,除了仵作,没有人能够接近尸体。”
顾渊直言。“可我已经与他断绝来往,此时恐怕……爱莫能助。”
方灏终究还是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权当是帮阿渊哥一个忙,也当是帮你自己一个忙好了……”梁一笑看到方灏如此决绝,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此话怎讲?”
方灏不解。“我在来的路上听阿渊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你的事迹,知道你空有满腹才华,却遇到买官现实,郁郁不得志,只能荒废在家。现在,正是一个大好时机,可以让你一展抱负。”
梁一笑的话句句戳心,却也句句说到了点子上。“一笑妹子,此话何解?”
顾渊甚至都不明白梁一笑的用意,帮着方灏一起追问。“现在的府尹是谁?车一里啊,对不对?他的这个官是怎么得来的,众所周知,但是又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现在不是正好有机会了吗?张秀才的死,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能不能够绊倒车一里,就看这根稻草放的是不是地方了?车一里倒了,那么接下来的下一任府尹大人会是谁呢?”
梁一笑仔细解释。“本村除了车一里之外,还真没有人再有这个买官的实力了。”
方灏早就将这些分析的一清二楚。“既然没有人买官了,那么这个官会是谁来做呢?自然是由能者而居之,不是吗?这个村上的能者,除了饱读诗书且有功名在身的方灏兄弟之外,恐怕也就没其他人了吧?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仅我们的目的达到,就连方灏兄弟,也有机会一展抱负,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了梁一笑的描述,方灏似乎茅塞顿开。这正是他日日夜夜都期盼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切入点,还有人可以帮自己一把。“好,既然如此,我们成交。”
方灏终于再也不用多想,痛快的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我的父亲。”
“多谢方灏肯帮我们的忙。”
顾渊激动的起身站了起来。“不客气,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我们互相帮助,各取所需罢了,这笔卖卖,合适。”
说通了方灏,顾渊和梁一笑便随他一起去了市集外五里处的义庄,所有的尸体在被处置之前都是存放在那里,即使是白骨也并不例外。方灏的父亲此刻并不在义庄,方灏被看守义庄的人拦了下来。“除了方仵作,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能进去……”“我是谁难道你都不认得了吗?我是方仵作的儿子方灏啊。”
“方灏?他不是去了邱楚国了吗?”
“我已经回来数月了。”
方灏解释。“不管你是不是方仵作的儿子,没有他的同意,没有车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正在僵持不下之际,方仵作竟然赶巧就回来了。“方仵作,你回来的正好,这个人自称是你的儿子方灏,你快过来看看吧。”
看守义庄的人赶忙冲着方仵作跑了过去。方仵作似乎刚喝了酒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酒坛子。他眯着眼睛,打量了面前的几人,后竟然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没有儿子,从来都没有……”“听到了吗?你根本就是冒充的,什么方灏,就是骗子!”
梁一笑看到目前的情形,觉得事情进展似乎并不是很顺利,这方仵作压根儿就不买方灏的帐啊,心中自是有些着急起来。“方仵作,你可还认得我吗?”
顾渊此刻上前两步,对着迎面而来的方仵作介绍道,“我是顾渊啊,小时候,我经常去你们家里偷喝你的桃花酿,你还记得吗?”
“顾渊?”
方仵作听罢,这才眯着眼睛,就差趴在顾渊的脸上,仔细的端详起来,“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嘛?”
看到方仵作认出了自己,顾渊这才将方灏拉到了方仵作的面前,“方灏,你的儿子,他从邱楚回来了。”
“我没有儿子,我没有那样不孝的儿子。当年,他考取功名之后,没有如愿的当上官,我一直劝他,安分守己的回来教个书,可是他偏偏不肯听,要去邱楚寻找功名。邱楚那是什么地方啊?那对我们来说,就是敌国,不是吗?你们说,我把他养那么大,还供他读书,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去为别的国家效力不成?所以,这样的儿子,我权当从来没有生过。”
方仵作看起来是有些醉了,但是说出的话,又带着几分清醒。原来,他们父子二人真正的症结是在这里。知道了这些,梁一笑便好对症下药了。“方仵作,你说的很对,所以,方灏现在回来了。当时一步踏错,终究没有酿成不良后果,现在你父子二人重新团聚,是时候该冰释前嫌了吧。邱楚,方灏是不会再去了,以后就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做点儿小生意,多赚些钱也好叫你颐养天年了。”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吧,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功名利禄呢!”
方仵作似乎更加了解方灏,一听便知道梁一笑是在故意安慰他而已。“才不是呢,这就是方灏自己的想法,不信,你自己问他啊,让他亲口回答你,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事实?”
梁一笑反驳着,便使劲儿拉扯了一下方灏的衣袖。方灏了解了梁一笑的用意,再一想帮助梁一笑和顾渊是真的对自己有所助益。便赶忙点了点头,头一次服起软来,“是的,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走了,好坏都留在这里了。”
方仵作听罢,半信半疑的望着面前的方灏。这么些年来,都再没有仔细的看过方灏了,他似乎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满脸稚气了。唇上稀稀拉拉的胡须,似乎写出了他这几年所经历的沧桑。同时,也泛出几许成熟稳重。“久别重逢,又冰释前嫌,其实你们父子两儿今天真该好好聊聊。”
梁一笑继续起来。“也是,既然如此,就进来说罢,如果不怕的话,就别站在外面了,跟我进到里面去坐吧。我这里还有一瓶好酒,刚好招待你们几个足够用了。”
说着,方仵作便将方灏等人带进了义庄。一瓶好酒,久别的父子,重聚的好友,一群人聚在一起,自然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几旬好酒下肚,方仵作便更加晕晕乎乎了。梁一笑和顾渊时刻保持着清醒,即使是出于应酬不得不喝上几杯,却也根据自己的酒量有所控制。当方仵作和方灏都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他二人却没有丝毫感觉。终于,方仵作倒在了地上,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方灏,谢谢你的帮忙,这会儿你也先休息一下吧,刚才喝了不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可以了。”
顾渊对着方灏交待起来,将他父子两安置好了之后,才跟梁一笑一起做起正经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