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牛牛当着父亲的面，没好问，这会儿两兄弟单独相处，他就问起来。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小六一愣，只说是学业繁重，有些累，牛牛是不信的，不过弟弟也这么大了，他也不好逼着他说。
不过小六并不是一个能憋着的性子，路途那么远，他自个儿想不通，又问起哥哥。
“我觉得我也挺认真学了，可就是考不过人家，我认识一个学兄，明年开春就要去府城考学了，先生说他定能考上的。”
小六微微失落的低着头：“他就比我长一岁，我觉得我就算再多学几年也是万万比不上他的，考不了学我读这么多书将来又做什么呢。”
小六刚读书的时候，许叶告诉他送他读书是让他识字，家里几个哥哥姐姐都识字，他也就去了。
后来读得书多了，先生觉得很有天赋，就想让他考县学，他也觉得自己还不错，把县学作为目标一直很努力的读书，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井底之蛙。
在学堂里前三的成绩在县学里变成了垫底的，这一两年他从没懈怠过学业，也只是中等水平，想要更进一步不知道还要学多久。
而且他发现他现在有些学不动了，或许是底子弱，精力有些不济，学久了就觉得很疲累，跟不上同窗的进度，实在难受。
牛牛不太懂读书的事，他认识的字没多少，也就会打打算盘，看弟弟为难，他只能安慰道：“读不下去就读不下去吧，等结了业找个活儿干就是。”
“可我除了读书，从没想过做别的事啊。”
“还有一年多呢，你现在开始想呗，实在想不到，回去让爹娘给你出出主意。”
没有得到任何安慰的小六，不想再跟二哥讨论这个问题，默默的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牛牛也不管他，这世上读书人这么多，最后能考学做官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他们这种农家出身的，能识字都不容易了，还要求那么多，那些一辈子不识一个字的人怎么办。
其实小六纠结的并不是做什么，他心里是想考官的，像季景那样，可惜天不如人愿，所以他对自己有些失望。
得不到哥哥理解的小六，回到县学，依旧每天苦兮兮拼命的读书，他暂时不想放弃，可他的身体毕竟不如别人，夜里没关窗吹了凉风就病倒了。
听闻消息，许叶连苗苗的月子都没有照顾完，就连夜去了县城，这孩子这几年不经常生病了，还以为他身体好了，没成想还是这样。
小六从小生病就不容易好，连着好些日子都缠绵病榻，他没去读书，与他关系还不错的一些同窗就趁休息来探望他。
这几天许叶都不许小六再看书，趁着同窗们在，小六就问起学里的进度，他耽误了这么久不知课上到哪里了。
“回头我跟你补补就是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是啊，董学兄学识好，回头肯定能给你补回来，你安心休养就是了，看你脸色实在不太好。”
小六也知道，他若是没有休养好，娘是不可能放他去上学的，只能跟董致道谢：“那到时候还得麻烦学兄了。”
都是儿子的同窗，又好心来看望，许叶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几个孩子在屋里说话，许叶端了几盘点心走进去，让他们留下吃午饭。
“平日里小六多有赖你们照拂，今儿一定要留下吃饭啊。”
许叶看了一眼儿子，满脸是笑：“我们家远，少有能来看他，也不知道他在学里怎么样，可还听先生的话？”
“婶婶放心吧，陈学弟可是最勤奋的了，像他这么努力的学里都少见呢。”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
许叶嘴上说着放心，心里却不满起来，早就跟儿子说过，身体最重要，让他不要那么拼命，没想到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想造反不成。
送走客人之后许叶就责骂起儿子，小六默不作声，一副听训却不会改的样子，把许叶气得不行。
母子俩就此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每日除了吃饭、吃药不再多一句话，青青几人也劝解不成。
来看了儿子一眼后回家看家的陈林见许叶久不回来，还以为儿子病重，久不能痊愈，寻了个日子又来看望。
一来发现儿子已经好了，只是两人还在僵持，许叶要求他答应不再如此拼命，否则不许他去上课了，小六不想答应，就一直拖着。
陈林自然站在媳妇儿这边，他没那么多耐心，当即就要给小六退学，让他收拾东西一起回村去。
“我没时间跟你耗，家里还忙着呢，要怎么选，你自己说个话。”
“爹，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这样？我还想问你怎么这样，我花这么多钱，供你读书，就是为了让你学会跟你娘顶嘴的？”
小六沉默。
虽知道父亲不是真的会强带他回村去，但碍于父亲的威胁，他也只能先应下母亲的要求，至于如何把握尺度，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可惜儿子的小心思怎么能瞒过做娘的呢，许叶回去就把小五派到县城做监工。
小五最疼爱弟弟，盯他盯得死死的，气得小六想吐血，实在是失策呀，失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