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叶回家的那天傍晚,陈松独自在院里劈柴,那姑娘喊他吃晚饭,看见陈松一个人劈柴挺累的,就想上手帮忙。
陈松哪里敢让她动手,连忙推辞,可她却不在乎,一把把斧头抢了过去,哐哐两斧子,这么一使劲,肚子就疼了起来。
本来她也月份快到了,生也差不多,家里很快就请了稳婆过来,开了催生的汤药,柳言昭当时也把了脉,觉得以她的身体条件,生下来是没问题的。
结果这姑娘也是虎,疼了几个时辰没生下来了就烦了,宫口还没有开完呢,就不听稳婆指挥瞎用力,出了许多血。
柳言昭连忙给她开了止血药,可他这里没有什么贵重的药材,效果不是太好,他只好连夜把人送到了城里。
昨天一天都没有一个人回来,只叶氏的娘家的人来了,又被送进城了,陈英也跟去了的,方氏心里不安,时时都想跑去柳家看女儿、女婿回来了没有,刚刚又去了一趟。
许叶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心里绷着的弦一下就断了,本来她还安慰自己会没事的,可这意外哪里说的准呢,要是她打胎的时候出意外死掉了怎么办,或者生产的时候出问题死掉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许叶又陷入了慌乱。
陈林给孩子们分完吃的,就回屋看她,许叶一下忍不住就哭了起来,陈林虽然也吓着了,可还是尽力稳定情绪安慰她,可没什么用。
陈林只以为她一是担心吃了药肚子里的孩子会有问题,二是担心她会像叶氏那样生产出事,可最让许叶害怕的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再一次死亡的那种恐惧。
这世上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就像那个小女孩一样,明明不想死,明明努力的想活着,可还是会一点一点被吞没。
许叶哭了好一会儿,没力气了,睡着了,陈林替她盖上被子,轻声打开箱子数了数他们小两口的存款,微微心安了一些。
他轻轻推开门出去,找到了父母,告诉他们他打算过段时间带许叶去县城里瞧一瞧,家里人自然是听到了房里的动静的,可许叶从未这样过,他们一时也不敢进去打扰。
听了陈林的话,整个家除了孩子都安静了下来,方氏红着眼睛转身回房,陈证进门见老妻偷偷的抹眼泪,叹了口气:“哭什么?”
“要是那孩子真不好要打掉,那不是跟那松娃媳妇一样要大出血,孩子没了也就罢了,几个孩子可还小,可不能没娘。”
“哪里这么严重,以前大嫂不是丢过一个孩子嘛,就坐了个月子就好了,后头还生了家祥呢,你别往坏处想。”
陈证安抚方氏道:“他们不是说县城那个大夫厉害嘛,上回小叶不就是那大夫治好的,你拿钱给他们,让他们就找他,咱家也不是拿不出钱来,总能治的。”
方氏缓了一会儿收了眼泪,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数,她也是一时被叶氏吓住了,她那晚也是去看了的,许多血让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方氏想着上次他们花了三四两,先是拿了五两出来,又想着万一要是不好,恐怕许叶得在城里坐小月子,又拿了五两。
虽然她弟媳妇儿在城里有房子,可人家才成亲一两个月,这种不吉利的事总不好打扰人家,说不得要租个房子住。
许叶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过来,只有陈证在家带牛牛。
“你醒了?”
“嗯,爹,怎么就你带着孩子?娘她们呢?”
“你娘去柳家了,说是看一看,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累就再歇歇吧,孩子我能看好。”
刚才柳言昭他们回来了,方氏他们都去问情况了,许叶也想去看是不是叶氏好了回来了,就自己出门去了。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人问了情况出来了,许叶看柳家人多,也不想去挤,就问了出来的嫂子,嫂子也乐意跟她分享。
叶氏血已经止住了,但还要养一养,她现在有别的大夫看,也有人照顾,柳言昭就带着陈英回来了。
许叶一听放心了不少,叶氏应该是能活了,她睡久了也不想回家,就四下散散心,已经入冬了,天黑的早,她不敢乱走,就只在村子旁边的地里转一转。
走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微弱的哭声,她四处找了一下,终于在干粪坑里看见了一个孩子,有些黑,她也看不清是谁家的。
那孩子趴在坑边上,似乎想要爬起来,可人小没什么力气,也不知道谁家的粪坑挖这么深,盖粪坑的盖子也编得稀稀拉拉的,孩子这么小,可不容易掉下去。
许叶趴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孩子拉起来,这孩子胖嘟嘟的,实在是有些超重,许叶摸着他手冷脚冷,已经说不出话了,想也应该是冻着了,赶忙把外衣脱下来裹着他,抱着他往柳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