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裴海宴三鬼来说,除了裴时清没人能让他们放在心上,就连聂徵也不过是顺带,更遑论裴湛。
裴海宴漆黑的双瞳冰冷无情地看着那身缠锁链的少年,一言不发,气势巍然。 “我没有任何恶意。”裴湛松开手中的锁链,任由锁链垂在腕间,“她是我姐姐,我只是来医院看她。”
明晓芸慵懒地靠在墙上,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捋着欣欣的头发,“我看你可没将她当成姐姐。既然你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我答应过小时清,不乱杀人。”
“不过……”明晓芸话音一转,她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睨着裴湛,语气淡淡,“你若是想对小时清做些什么手脚,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裴湛的圆眼扫过三鬼,最后落在裴时清脸上,“我明天还要回学校上学,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他顿了顿,“你们不能伤害我的父母。”
“那是当然。”
明晓芸懒洋洋地说道:“我只是看你不顺眼。”
裴湛抿了抿唇,安静地待在病房一角。 裴时清昏迷第十天。 异调局派人来慰问,亲戚朋友也陆陆续续过来探望,果篮鲜花摆满桌子。 裴时清昏迷第十五天。 病房里裴母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时候发生的趣事,然病床上的女生面如菜色,浑身萦绕着孱弱的气息。 营养液顺着透明的输液管一滴一滴落下,注入她的身体,她还是一动不动,仿佛陷入甜美的梦乡。 —— 黑白混沌的世界被一条黑色界限分开,上形成黑色天空,下形成白色地面,无边无际。 就在白色地面中央,伫立一道纤细的身影。 女生身上穿着短袖T恤,搭配高腰短裤,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皮肤,肩平腰细,双腿笔直,仪态自然。 她像是一位不速之客,将黑白分明的世界串联起来,那条黑白分界线正巧卡住她腰部的位置,被她一分为二。 女生扭头,乌黑长发随她而动,她的面目也逐渐清晰。一双弯眉圆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玫瑰金的圆框眼镜,挺翘的鼻头下,薄唇红润,唇形精致好看。 这不是别人,正是裴时清。 她感到眼前很模糊,鼻梁上也出现一些异样的感觉。 裴时清抬手将脸上的眼镜摘下来,摘下来后她的视线反而清晰起来,在目光触及到眼镜时她微微一怔,这副眼镜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了。 她将眼镜挂在衣领处,低头看到身上所穿的衣服。 这衣服是她刚从现实世界来到平行世界时的穿着。 难道她是要回去了吗? 裴时清目露茫然,她抬腿在白茫茫一片的地上走动,四处广阔无垠,没有任何方向。 “聂徵!!你在吗?”
裴时清大声喊道。
可这么广阔的地方甚至听不到一点回音,她的声音仿佛石沉大海。 “宴宴!笑笑!明晓芸!!”裴时清双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你们都去哪儿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这个世界只有她孤单一人。 她反手看了一眼手心,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裴时清环顾四周,眼中只有黑白二色,而后她迈开腿向着一个方向跑起来,可眼前的景色未变,那条黑白界限还是距离她无限远。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逐渐停止。 女生眼眸充满困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裴时清低头弯腰,用手触摸一下地面,只见接触地面的位置好像水面一样荡开圆形水波纹,而后—— “啊啊啊——!”
裴时清脚下顿时出现黑色漩涡,她整个人直直掉下去,一股高空坠落的失控感顿时席卷全身! 她睁大眼睛,眼瞳中倒映着如同阴阳鱼一样扭曲的黑白空间,黑白空间逐渐模糊,她也再次失去意识。 月亮高悬天空,皎洁的不像话,银白的光辉洒向满是黑色树木的大地,更添一丝阴森恐怖。 等裴时清再爬起来,发现自己周围都是黑色的树木,那树冠上树枝相互交错,红红的土地上铺满干枯的落叶,一片荒芜。 “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裴时清喃喃道,而后她就被自己吸引。 只见女生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金光柔和并不刺眼,像是一件薄薄的光纱披在身上。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裴时清耳朵一动,看向声源处,只见一双带着白骨横截面的血腥断手在枯叶上爬动。 那断手前行的方向赫然是裴时清所在的位置! 看到那节断手,裴时清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裴时清后退几步,却还是被那断手追上,断手惨白无色的手指顺着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向上爬,瘙痒的感觉从小腿传到她的大脑。 就在这时,指尖红润的修长手指猛地抓住断手手腕,裴时清提起断手放到自己眼前,那断手的手指像是虫子的虫腿一样律动。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无数的猩红断手向裴时清围合过来,裴时清不知为何身形有些踉跄,她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而后她的眼神逐渐清明。 “这些断手……都是我的?”
女生嗓音轻颤。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那无数双断手,呼吸有些急促。 裴时清移开视线看向那些奇形怪状的黑色树木,那些树木有的是双膝跪地裸露胸骨,有的像是被削去双腿,有的像是缺失手臂…… 所有树木,都像是一个人——她自己。 裴时清细眉蹙起,睫毛微微颤抖,她手中握着的断手也早就掉落在地,此时女生紧攥着拳头,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无数断手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裴时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对吧?”裴时清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自己说话。
她展开自己的拳头,任由断手将她淹没。 眼前一片黑暗时,裴时清听见一道悠远的叹息,那声音好像是从古老的时代穿破时空传播而来。 黑暗的天空中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像是流星一样一闪而过,而后坠入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眸。 裴时清躺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眸,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