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继续聊这个问题,张清远问起别的:“诸位大人,刚才王大人只带着在下在国子监转了一圈,并没有介绍具体的课程安排,可否给在下说一说?”
说到这个,张清远都懒得吐槽了,刚才跟着王大人参观国子监,每走到一个地方,王大人用一句话简单介绍完,就接着往下个地方去,不是张清远不想问,而是王大人明明就一小老头了,一路上步履轻快,脚底如风,他别说问了,能跟上就不错了。
其他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王大人的这般操作,显然他们都经历过。
一个姓刘的博士伸出手,示意张清远找个地方坐下,回答说:“是这样,张大人,你也知道,咱们国子监式微,压根没多少学生,所以只有上午上课,教课的话,就由咱们这些人,一人负责一天,依次往下轮,张大人你刚来,可以不着急轮。”
“没事没事,给我排上就是。”张清远主动要求。
“可以啊,那你排在我后面吧,我下次教课是在——”刘博士算了算,“这个月初八,你初九吧,到时候我跟其他人说一声。”
“那咱们要教什么内容呢?有具体分工吗?”
刘博士摇摇头,“没有,学生们又不认真听,王大人说了,想讲什么都行。”
“哦,明白了。”张清远了然,想了想,又虚心求教:“那平常没课的时候,大家都能做些什么呢?”
“自行安排就是,咱们国子监虽然学生少,但房间有的是,可以去藏书楼,也可以去画室、琴室、棋室,如果什么都不想做,静心室也是个不错的去处,焚上一根香,闭眼冥思,放松身心。”言语中,带着类似于绝望的平静。
正如他们所说,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静心室的常客。
没办法,有几个是真心想来国子监的,来了之后都各种找关系,想着能调走,可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无法离开的急躁,升迁无望的苦闷,年复一年的失落,这些都不断打击着他们,只能靠着自我安慰获得短暂的平静,一番雄心壮志就在这里被缓缓磨掉。
就算现在国子监起复,他们也都年纪大了,没有了当年的冲劲和热情。
而我们的张教授一听,激动坏了,这不正是他向往的生活嘛!
而且十多天才上一节课,比现代都爽啊!
还能顺便领一份工资,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啊!
又想到国子监要整改,顿觉可惜,改什么改啊,维持原貌不好吗?
就这样把自己发配不好吗?
顾云齐:做梦吧,你个老六!朕还想做千古第一帝呢!
“哦。”张清远点点头。
刘博士笑笑,“张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尽管问。”
“暂时没有了,多谢刘大人。”张清远拱手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如此。”刘博士站起来,看向一旁,“钱大人,咱们走吧,昨日的残棋没下完呢!”
钱博士颔首,跟着刘博士出去了。
就这样,其他人挨个跟张清远告辞,有去画室的,有去藏书楼的,也招呼张清远一起,但都被他拒绝了,表示自己想先一个人四处逛逛。
其他人也不矫情,一会的功夫,屋里除了张清远,都走光了。
张清远可没有被抛弃的感觉,而是舒服地伸个懒腰,当即不再犹豫,也走出屋子,刚才都没仔细看,现在先好好转一圈再说。
行走在国子监中,张清远感受到了久违的自在。
他看到了谨慎厮杀的对弈者,看到了专注泼墨的作画者,看到了认真挥洒的书法者,看到了悠然拨弦的弹奏者,看到了认真翻书的阅读者,看到了静坐闭目的冥思者。
一桩一件,都令他心驰神往,这才是神仙生活!
直到——
他看到了那一群上课时间三心二意的学生,理想瞬间跌落现实,差点忘了,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呢!
不管了不管了,活在当下,先舒服一段时间再说!
溜达这么久,也到了午时,张清远直奔食堂而去,也不知道国子监的食堂跟翰林院比怎么样。
刚到食堂门口,张清远就看到了里面的王大人,正在等着打饭呢。
已经知道王大人社恐属性的张清远为了防止老王大人逃走,没有提前招呼,而是直接过去,拉起王大人的胳膊就走,“王大人,下官有点事想跟您说。”
“哎哎哎,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不行吗?”王明德自然挣扎起来。
“不行,下官着急。”张清远自是不同意,万一再让他跑了咋办。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张清远放开王明德的手,郑重地说:“王大人,可否找别人接管庶务,下官也不擅此道。”
王明德避开张清远的目光,看着一旁的廊柱,轻飘飘地回了句:“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你最合适。”
“我真不行啊,不是还有十位博士吗?你看他们谁合适就让谁管呗!”
“他们肯定不行。”
“为啥?”
王明德轻咳一声,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轻声说:“你想啊,他们如果有这能力的话,还会被调来国子监吗?有能力的,就算来了,也早离开了,国子监这个地方留不住有能力的人。”
张清远一时间噎住,这话貌似——
还真没毛病!
“再说了。”王明德看着张清远的肩膀,端详了好一会,才试探着轻轻拍下,接着说:“陛下让我与你商量,摆明了就是信任你,所以庶务交给你,陛下肯定放心。清远,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看到张清远点头,王明德豁出去了,逼着自己看向张清远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清远啊,你是不是担心老夫会和你抢权啊,这个你可以放一万个心,老夫保证,只要老夫在祭酒这个位置上一天,国子监就是你说了算!你就放手去干,一切有老夫顶着!
“清远啊,老夫年纪大了,很多事实在是力不从心了,你不帮我,就没人可以帮我了,其实我也不想的,但凡我有别的办法,也绝不会麻烦你啊!
“清远啊,老夫和你说实话,自从老夫从陛下那里得知国子监要整改后,已经不止一次上书乞骸骨了,实在是管不了啊!可陛下他就是不同意!
“清远啊,这也就是你才正六品,但凡你现在有四品,老夫绝对二话不说,将祭酒的位置让给你!
“清远啊......”
张清远被老王大人这一声声恨不得声泪俱下的“清远啊”给绕迷糊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点头同意了接管庶务。
看着老王大人直奔食堂的矫健背影,张清远总有一种被忽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