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笠川看看身边的卿璃公主，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林九沉和坐在他身边的裴之年。
再看一眼满脸写着不高兴，握着筷子的裴思辰。
这三个都是他的儿子。
想起和卿璃公主的往事，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说道：“当年我在苏城认识了卿璃，对她一见倾心。我当时并不知道她的公主身份，卿璃也没有告诉我。后来在我准备向她求婚的时候，卿璃只给我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苏城。我找了她很久，没有找到她。我当时更不知道她怀着身孕走的，更想不到……她会把孩子生下来。八年前，巧合之下，我到以撒国参观合作伙伴的公司，再一次遇到了卿璃。当时她已经是人人皆知的王位继承人了，我想带她走，她舍不得她的国家。于是就再次分开了。我不知道我们那次分别之后，她就遭受了八年的病苦，我对不起卿璃……”
所有人听着这些故事都沉默。
裴之年不关心这些事，他不在乎当年的往事。哪怕他可以轻易地计算出，裴笠川应该是在和他亲生母亲交往期间，认识了卿璃公主。
因为他和林九沉的生日，根本就差不了几个月。
他现在只想着谭沫沫。
同样沉默的还有裴思辰，所以他明白了。
这些年裴笠川根本就不爱方绮芝，方绮芝只是一个豪门联姻的工具。
也就到了这一刻，看着亲生父亲对另一个女人吐露心迹，裴思辰好像突然之间，理解了方绮芝。
也原谅了不顾一切顶着压力离开裴家的方绮芝。
卿璃公主也没有说话，心中思绪万千。
反而是林九沉冷冷哼了一声：“分开快三十年，我母亲兢兢业业管理朝政，您不是也没闲着，忙着结婚生子出轨吗？”
众人：“……”
卿璃公主不悦地看了林九沉一眼，林九沉也看向自己的母亲，毫不惧怕：“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对不起我母亲？难道对得起裴之年的母亲？对得起裴思辰的母亲？”
众人：“……”
林九沉继续说：“沫沫的母亲离开之后，沫沫的父亲梁先生一生未婚，我看裴先生倒是过得挺开心的。”
众人：“……”
裴笠川被说得老脸通红。
裴之年瞪了林九沉一眼，对大家说：“吃饭。吃完饭都早点儿休息。”
林九沉还想说点儿什么，忽然感到小腿被狠狠踢了一脚。
他怒目看了一眼旁边的裴之年，裴之年面无表情，拿着筷子吃饭。
仿佛踢林九沉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毕竟裴笠川和卿璃公主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们怎么打算，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裴之年没有特别为这些事情担忧。
他早就无所谓了。
他只想要谭沫沫醒来，带她回苏城，回他们的家。
＊
全家人都在司璃殿聚齐了。
纪荷贞来到了以撒国，有石柳君为她开药和调理，她的身子骨几天之内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她和初次谋面的卿璃公主处得还可以，甚至超乎纪荷贞的想象。
卿璃公主待她很和善，一点儿公主架子都没有。
除了林九沉总是有意无意敌对裴笠川，大家在司璃殿基本上相安无事。
纪荷贞和裴思辰他们被当作司璃殿的贵客，别看林九沉对裴笠川没有好脸色，对纪荷贞和裴思辰还是比较收敛的。
特别是见到纪荷贞的时候，一想到自己为了吓唬裴之年，曾经在纪荷贞的草药中投毒，虽然不是致死的剂量，他仍然感到对纪荷贞无言以对。
纪荷贞却像是从没有发生过这回事，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像奶奶对孙辈一样，姿态柔和。
在纪荷贞心里，裴之年和裴思辰从小就养在身边，裴家唯独亏待了同样是裴家血脉的林九沉。
所以纪荷贞其实心疼林九沉，哪怕他做了那么多错事。
＊
而眼见着国内的春节越来越近，一家人越是惶恐不安。
谭沫沫的一切体征良好，但就是醒不过来。
裴之年逐渐憔悴下去，每天寸步不离地陪着谭沫沫。
给谭沫沫听她弹过的曲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她耳边讲他们过去的那些故事。
盼望着谭沫沫能听到他说话，早日睁开眼睛，对他说：“裴先生，你的小可爱回来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
到现在，谭沫沫的身孕已经第十周了。
她昏迷了有十多天了。
除夕当天，司璃殿里一派热闹。
卿璃公主坐着轮椅，用越来越熟练的语言和殿里的侍卫侍女们沟通，吩咐他们把司璃殿弄得张灯结彩。
裴笠川可以拄着双拐走路陪伴在她身边。
昨天，国王派人送来了一大堆的灯笼、蜡烛、上好的食材。
知道司璃殿今年这么热闹，他自然是看重卿璃公主这些贵客。
＊
除夕中午吃完饭，纪荷贞带着卿璃公主和阿兰，到厨房里去包饺子。
裴之年来到谭沫沫的房间里，坐到椅子上。
看着床上躺了好多天的小姑娘，她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想起有时候她晚上会做梦，他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美梦。
是不是梦到了他。
可是白天的时候，她连笑也不笑。
“沫沫，不睡了好吗？今天除夕了。奶奶和思辰都来了，她们在厨房里包饺子呢。咱们起来好不好？”
“沫沫，晚上年夜饭你想不想吃红烧鱼？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国王给我们送来了烟花和孔明灯，晚上我带你放烟花，你不是最喜欢放烟花吗？三年前在夏风村的时候，你还缠着我让我给你放孔明灯。快点儿起来，要不然年夜饭就少了你，怎么办？”
“别闹了，好不好？起来看看我，你看看裴先生都瘦了，你不心疼吗？”
“沫沫乖，沫沫最乖了，沫沫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
裴之年拉着她的小手，她的手很热乎，仿佛她一直是清醒的。
裴之年低下头，将她的手背放在自己唇边，闭上眼睛吻了吻。
她没有动，他又起身，坐到床上，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裴之年的眼泪落在她脸上，如同一把精心打磨的钥匙，忽然的，打开了锁住谭沫沫的那扇沉重的门。
谭沫沫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放在床单上的小手动了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裴之年望着谭沫沫，伸手帮她擦掉自己的眼泪，手指刚碰到她的脸，他便看到谭沫沫的眼睫毛动了。
他木然。
然后看着谭沫沫，沉睡了多日的小姑娘，睁开了那双他日思夜想的眼睛。
“……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