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发,到了暮色时分,才到了避暑山庄。原本避暑山庄为陛下呈现的宫廷宴会也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被安排到明日举行。是夜。月朗星稀。宋知斐来到了莫贵妃娘娘的宫殿,前来感谢贵妃娘娘在皇帝面前为他好言说话。莫贵妃依旧像往日一样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桌子上摆满了孩子爱吃的零食和糖果。宋知斐也不像起初那般处处谨慎,净了手之后拿起来就放在了口中。见状,贵妃微微点点头,时机已经成熟了。她从一个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小方盒,里面是一个五颜六色糖球。宋知斐惊喜:“这个糖球很好看,是贵妃娘娘要给我的吗?”
“越好看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贵妃故作神秘的开口,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那张明艳的脸上有几分画皮般的诡异,“太子对你如何?”
“太子对儿臣你像是非打即骂……”“那你可恨他?”
“不敢。”
“斐儿,你今后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将你视作己出,你大可将我当成你的亲生母妃,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好吗?”
宋知斐低头,说出了心中的话,“我很讨厌太子,恨不得他消失在这个世上。”
贵妃红唇轻吐,如志怪小说中蛊惑人心的妖怪,“可是他毕竟是太子,不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过你会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太子不再猖狂,你只要将这枚糖球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太子的茶杯中,太子就再也不会打你骂你了。”
“这……这会要他的命吗?”
“当然不会,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药,吃下去之后这个人就会变得很善良,很温柔,太子会是将来的一国之主,如果你让他变得不像那般暴躁,会造福千万百姓。斐儿愿意试试吗?”
宋知斐如同着了魔一般,一双眼睛渴望的看向那个糖球,“我想试一试……”窗外不知是谁点放了烟花,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璀璨的火光点亮了整片黑夜,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烟花落尽,绚烂重归平静。宋知斐将那颗好看如烟花的糖球握在了手中,告别了贵妃。房间中只剩下了她和心腹桂嬷嬷,那张和梅妃有五分相似的脸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桂嬷嬷,证人都准备好了吗?”
桂嬷嬷嘴角似乎要咧到了颧骨上,“贵妃放心,明天太子毒发之后,从药铺到太监都有人可以证明是九殿下毒死了太子。”
“很好。”
贵妃笑着,那笑容近似狰狞。……避暑山庄是由江南的匠人精心打造,比起皇宫的敦实厚重,更多的是属于江南的委婉典雅,就如同一个在西湖烟雨中撑着伞的妙龄女子。避暑山庄的总管为了一年一度迎接皇帝,煞费苦心。皇帝一向主张勤俭,不可铺张浪费,此前曾有一位总管突发奇想在盛夏之时耗资百万两在避暑山庄中铸就了一个冰场。还挑选十位姿容绝艳的女子学习冰嬉,姑娘们在冰上舞姿翩跹,如同仙子般飘逸。皇帝却当场震怒,说西北有灾荒,东南都洪荒,而这些人却耗资淫乐。当即,总管脑袋落地。吸取教训,新一任总管对此事可谓是愁秃了头。所以并无新的花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场不求无过的歌舞表演让在场的人很多都兴致恹恹,气氛有些低沉。就在此时,太子走向了大殿。太子恭敬开口,“父皇前不久喜得神犬,实乃是天降祥瑞。不过听人说这神犬出现之时本是一对,于是儿臣便自作主张,派人在皇宫中搜捕神犬,如今终于找到了。”
皇帝眉心一皱,他当然记得太子前不久把皇宫翻个底朝天寻找一条小黑狗。本来以为是太子胡闹,不成想竟然真的找到了?皇帝点点头,“带上来瞧瞧吧。”
“是!”
太子拍手,侍卫得到指示,将狗领了出来。小黑炭闪亮登场!真丑啊!真凶啊!众人无不如此想。贵妃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手掩心口,舒口气说道,“这只狗长得真凶啊,不像是仙上派来的,倒像是阎王身边的恶犬。”
杨贵妃也翻了一个白眼,红唇吐出轻声一笑,“左一只神犬又一只神犬,也不知道今年的神仙为何这么多?”
面对非议,太子勾起唇角,“父皇若是不相信可以一试,而且儿臣发现这只小黑犬比那只小白狗还要聪明一些,能听懂人话呢。”
皇帝有几分兴趣。太子拍了拍狗头,“神犬,你说这屋子内谁是最美的人?”
小狗扑腾扑腾的就跑到了皇后的身边,对着皇后摇着尾巴。皇后凤眸弯弯,唇边露出一丝轻笑,“你这孩子,竟然敢拿母妃逗趣?陛下,这你可要管管!”
皇帝也笑了起来,“太子有心了。”
此时的皇帝皇后和太子就仿佛是寻常人,享天伦之乐。莫贵妃并未作声,倒是一旁的杨妃暗中翻了一个白眼,轻声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
太子见父皇高兴,于是再次对小黑炭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神犬,你可知这屋子中谁是真龙天子?”
刚才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要做的才是重头戏。太子在此之前特意买通了管事太监,在皇帝的龙案之下放了猪肉,他到时候只要稍加引导,小黑犬闻着肉香就能追过去。太子的确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凭空还有一个叶蓁蓁。叶蓁蓁从柱子后面站到了小黑炭的前面,拿出了小黑炭爱吃的零食。小黑炭也见到叶蓁蓁,立刻开心的跳起来。跟随着叶蓁蓁的脚步,围着太子转。在场的人都傻眼了。太子也慌了神。“怎么会这样?神犬,神犬!”
小黑炭依旧乐此不疲的奔跑着。皇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责怪的目光看向皇后,“莫非是皇后觉得岁数大了,是时候让位了?故意编排了今天这一出!”
皇后连忙跪在地上,“还请陛下息怒,这小黑炭是九殿下送过来的,说是神犬。太子和九殿下二人兄弟情深,这才相信了的。”
杨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阴阳怪气说道,“如今这会儿兄弟情深?刚才邀功之时,未曾听太子提到九殿下一句?”
皇后犀利的看向杨妃,杨妃微微挑眉,不再说话。太子颤抖的指向宋知斐,“父皇,这条狗的确是小野……九皇弟给儿臣的!一定是他想陷害儿臣!还请父皇决断!”
宋知斐刚才跟着众人满脸疑惑的跪在地上,迷茫的看向太子,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发生什么情况。皇帝皱眉,就宋知斐这个傻样能做出这么缜密的害人计划?不可能!皇帝怒拂衣袖,“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声音透着哭腔,“儿臣对天发誓,这条狗的确是九皇弟给的!对,那个小太监!是个小太监捡到的狗,然后给了我……不对,是小太监经过九皇弟的手,之后在给我的……”太子这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皇帝听了委实更加难受。皇帝指着宋知斐,“他从小在冷宫出生,五年前就没有了母妃,识文断字尚且不会,又怎么会懂得这些宫廷斗争?还有,他为何要算计你这位当朝太子?”
太子一时语塞。此事兹事体大,皇后担心皇帝一怒之下罢黜太子,跪在地上苦苦央求,“此事都怪臣妾,一来是太子见陛下上回喜得神犬之后龙颜大悦,太子孝顺,这次也想让陛下更开心;二来是九殿下以找狗之名希望太子可以答应他一个条件,太子念及手足之情,才答应此事。”
皇帝眯了眯眼睛,“所求何事?”
皇后开口,“九殿下多年前痛失母妃,一个人在冷宫中吃不饱穿不暖,自从参加生辰宴之后,九殿下就一直往贵妃空中跑得勤。臣妾乃是后宫之主,于是九殿下就想帮太子寻得神犬,让太子同臣妾说一声,他不想再那凄凉的冷宫中继续生活,想要承欢贵妃膝下。”
皇帝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看向了宋知斐,“可有此事?”
宋知斐坦然的抬起头,琉璃一般明澈的眼睛直直的看向皇帝,“贵妃娘娘的确同儿臣提起过此事,但是贵妃娘娘担心皇后不应允,所以让儿臣找太子说说情。”
宋知斐所言都是实话,自然问心无愧。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盯着盯着,宋知斐黑漆漆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父皇如此震怒,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事情?但是儿臣如果惹了父皇不高兴,那一定是儿臣做错了……”宋知斐的眉眼本来就像极了梅妃。此时双眼沾泪,越发显得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格外无辜。唉。皇帝离开了视线,回头看向莫贵妃,“他说的可是实情?”
贵妃没有想到宋知斐竟然是这么一个诚实的,没几下就把自己供了出来。此时她若是承认了,必然会让陛下猜忌她有夺嫡之心。贵妃梨花带雨,“九殿下近来的确经常往我这里跑,说是臣妾像他的母妃……可是臣妾自然知道宫中的规矩,又怎么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如今皇后太子,宋知斐和贵妃三人相互将矛头指向对方,一时间竟看不出究竟是谁在说谎。贵妃眼睛一眯,想到了她此前给宋知斐的那颗药丸。现在情况生变,不求能把太子拉下水,但是宋知斐这个小贱人生的杂种一定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