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开口问道,“传说九王妃不是在三年前得了重病,一直在京城的郊外休养吗?”
没错。周国皇室对九王妃三年不见踪迹的解释是她得了重病。叶蓁蓁点点头,“薛家世代名医,妙手回春,五国内薛家桃李遍布,本妃的病多亏薛瑛薛大人调理,已经好了许多。不过,病去如抽丝,尚没有痊愈,便没有公之于众,殿下带本妃来北梁,也是领略北梁美景,利于身体恢复。”
一个诰命夫人站出来,“既然是九王妃,为何刚在在宴席上王妃您只字不提?难不成是有意戏耍我们?”
很多人都点头附议,“就是,王妃应该一开始就自报家门,不然又怎么会有刚才的误会?”
叶蓁蓁眉头一挑,淡淡的眸光扫向开口议论的人。明明平静的就像是秋日下湖面,无风无波,然而被这道目光注视下的人却禁不止全身打了一个冷颤。仿佛置于严寒当中,有仿佛身处龙潭虎穴。议论的人禁声,不在说话。叶蓁蓁张展广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听诸位所言,倒是本妃不是了,五国皆知九殿下除了本妃之外,王府中并无姬妾。不知为何北梁诸位会认为殿下会带一个烟花女子来贵国赴宴?”
如此气势,震得刚才多嘴的人将头埋得很低,很低。所有人都能确定,眼前这个女人是九王妃。一个青楼娼妓又怎么会有这样通身的贵气和气焰?花厅暖香的气氛如同冻结了似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都是误会,九王妃说得哪里话!”
皇后笑吟吟开口,打破了空气间的僵持。皇后亲切地走过来,拉着叶蓁蓁的手,“刚才的事情委屈王妃了,本宫宫中有一坛思凡酒,果香四溢,醇而不辣。魏妈妈,去命人将思凡酒拿来!”
“皇后娘娘的心意本妃收下了,不过旧疾在身,不能饮酒,恐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气氛虽然有些回暖,但是依旧尴尬。尉迟兰此时走了出来,谈笑间透着几分英气,“不宜饮酒就算了,前些天父皇赏给了我上好的茶叶,准备等贵客临门时好生招待。刚才的误会源于我们,王妃可愿意喝一杯我亲手烹的茶?”
叶蓁蓁此时已经不好再反驳,唇角挂着笑容,淡淡点头,“传闻公主殿下文武全才,没想到烹茶也是行家,今天倒是有口福了。”
尉迟兰烹茶技术一流,在这期间,女眷们纷纷落座,谈笑风声,映着暖色的宫灯和满屋子的奇花异草,也算是优哉游哉了。一炷香过去,茶好了。叶蓁蓁浅浅喝了一口,入口清淡,微苦回甘,丝滑非常。果然是好手艺!起初女眷们都夸赞尉迟兰,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都开始以茶代酒要敬叶蓁蓁。这茶虽然不醉人,但是喝多了也是喝不下的。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叶蓁蓁就觉得有些顶不住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上厕所了。就在这时,鼻青脸肿的吴锦儿忽然走了过来。她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请王妃娘娘恕罪,刚才锦儿说错了话,若是王妃娘娘觉得还不解恨,可以随便处置锦儿,锦儿断不会有半句怨言!”
“起来吧!”
叶蓁蓁伸手去扶,“不知者不怪,刚才本妃的侍女出手的确重了一些,请一位好郎中看看,所有费用本妃会负责的。”
“娘娘若是真的原谅了锦儿,还请娘娘喝下这三杯茶!”
锦儿目光殷切,“我们北梁向来有这个传统,只不过娘娘身子不适,不能喝酒。今日以茶代酒,若是娘娘喝下了这三杯茶水,就代表真正原谅锦儿了。”
叶蓁蓁眉心一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不会是现编的吧?叶蓁蓁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目光微微偏向了身后的蕊儿。蕊儿微微点点头,低声在叶蓁蓁耳边道,“这规矩是北梁比较大的赔罪礼节。”
叶蓁蓁痛苦地接过了茶杯,连着喝了三杯。她一边喝,一边腹议,不知道吴锦儿从哪里拿来的这么大的杯子,一碗顶上普通茶杯的两碗了。叶蓁蓁喝了最后一杯茶,果不其然,小腹就传来了信号。得去一趟茅房了……蕊儿扶着叶蓁蓁离开花厅,没有看到尉迟兰眼底闪过的一抹精光。……叶蓁蓁从茅厕要回到花厅的路上,迎面遇到了吴锦儿。吴锦儿腾地跪在她面前,“九王妃,今天白天在宴席上,锦儿的无礼之处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我……我只是吴家旁支的,将来有可能嫁给秀才商人,或是给哪个有钱老爷做续弦。伯父来找我,说如果我今天能得了殿下的眼,将来的日子就好过了……锦儿这才鬼迷了心窍……”“你起来吧。”
叶蓁蓁叹口气,伸手去扶她。叶蓁蓁本来不是心狠的人,见到吴锦儿此时绝望神情,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尚在叶家的时候。小心翼翼,步步谨慎。叶蓁蓁禁不住,说了两句掏心窝的话,“争取自己的命运和前程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要想清楚,别人告诉你的康庄大路是不是真的是你想要的。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锦绣前程,若是听了旁人的言语就让你去做错的事情,只会成为别人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这些话,叶蓁蓁本来是不应该说的。或许是在锦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才会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絮叨一般。闻言,锦儿的手开始颤抖。忽然,她抬起眸子,美眸中闪过了一丝坚定,“王妃娘娘,我有事情想要单独和你说,有关小公主的。可否到莲花池旁详谈,那里鲜有人来往。”
叶蓁蓁点点头。月华倾洒在北梁的皇宫中,莲花池中的莲花连花骨朵都没有结出来。映着粼粼的湖水,平添了一抹雅致幽静。……叶蓁蓁回来之后,发现没有吴锦儿的身影。叶蓁蓁只当她是休息去了,并没有在意。等到赏花赏得差不多,要回去的时候,一个太监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尉迟兰拧眉,“何事慌慌张张的?”
太监大口喘着气,“启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刚在奴才在……莲花池里打捞出一具女尸。”
“什么?”
众人哗然。皇后沉声,“死者可调查清楚了?是何人?”
“正是……刚才和九王妃起冲突的那位小姐。”
“你说什么!你说我家锦儿怎么了!”
吴大人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冲到了那位禀报太监的面前,“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看错了?”
“吴大人,节哀顺变,那位姑娘的的确确就是锦儿小姐。”
叶蓁蓁右眼一跳,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情是冲她来的。吴夫人也站出来,泣不成声,“我的锦儿,这让我和你爹娘如何交代啊!”
忽然,她眸子看向了叶蓁蓁,幽怨地高声哭诉,“九王妃,我家锦儿的确是对九殿下有情义,可是你也不必不会如此赶尽杀绝!这天下仰慕九殿下的女子多如牛毛,难道你能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死不成?”
闻言,叶蓁蓁揉揉眉心。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件事情的确是冲她来的。叶蓁蓁起身,脸上带着悲伤的神色,“吴夫人,我知道您痛失了亲眷,十分伤感。你刚才说的那些攀诬之词,本王妃念在你悲伤过度,忧思成疾,才口出妄言,情有可原,便不再追究。”
吴夫人冷冷一笑,“九王妃,你不用在这里装作一副和蔼亲善的样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
花厅再一次陷入了杂乱。有人说:“皇后娘娘,这着实是欺人太甚,在我们北梁的皇宫内,她周国的王妃竟然毫不顾及地杀人,显然是没有将您、将我们整个北梁放在眼里!今天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国家怕是要成为五国之中的笑话!”
又有人说:“娘娘,这件事情关系甚大,还是不要急于盖棺定论,定要彻查清楚,不然不利于邦交啊!”
皇后沉思,并没有说话。“自然要彻查一番!”
叶蓁蓁重重地说出了这七个字,脸上的悲伤神色静静转淡,平静地看向身居高位的皇后,“娘娘,看来今天这场并非是什么接风洗尘的宴席,本王妃看着倒像是一场鸿门宴。”
尉迟兰大声,“王妃,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叶蓁蓁冷笑,晚风吹来,墨色的青丝在空中飘扬。“庄周舞剑,意在沛公。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人,实际是想攀污我们大周。无数战士在边关流血牺牲,而你们群内宅女眷就想出这么龌龊的法子,可对得起那些战士抛头颅、洒热血祭的鲜血?”
尉迟兰眯了眯眼睛,红唇轻启,“九王妃长了好一张利嘴,可凡事是要讲证据的!来人,将人抬上来!”
两个太监一前一后的抬着一具女尸走了过来,女人面容呈现着十分黯淡的紫色,嘴唇毫无血色,眼睛凸出来,瞪的老大。此人正是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