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宋知斐早早地来到了关雎苑蹭饭。东方呈现着微微亮的光芒,灯笼依旧散发着光芒。冬日的夜总是格外的长。“叶蓁蓁呢?”
红英有些为难,“殿下,我们王妃还没有起来,您要不要等一会儿?”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醒?”
“昨天王妃看书看得入迷,所以睡得晚了。”
“看书?”
宋知斐冷笑,“八成是什么下三滥的话本。”
房间中躺在床上的叶蓁蓁听到门外的吵闹声,睡眼惺忪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开口:“红英,谁在外面啊?”
红英还没与来得及回答,宋知斐就推开门走了进去。青纱帐中,女子雪白的肌肤和双鱼戏珠的红色纱衣明晃晃地映入了宋知斐的双眼。他脖子上蔓延着红意,背过身沉声:“你这个女人穿这么少,是想勾|引本王吗?”
叶蓁蓁一听到男人的声音,瞬间清醒,连忙钻进了被子里面,把自己过得像是一个粽子似的严严实实。昨天因为炭火太足了,房间比起夏天三伏时还要热,于是她就脱了寝衣。没想到一大早,宋知斐竟然闯了进来。“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这里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凭什么敲门?”
“……”叶蓁蓁被这歪理邪说说得是哑口无言。听后面没有动静,宋知斐不耐烦地问,“你衣服穿好没?”
叶蓁蓁见状,方才的惊慌被一丝偷笑取代。宋知斐这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她故意唱反调:“这是我房间,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殿下管得未必有点宽了。”
“你,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你我是夫妻,拜过天地父母,行过周公之礼,坦诚相见有什么不知羞耻的?”
“你强词夺理!”
叶蓁蓁挑眉,“殿下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朝中的同僚,问问他们夫妻二人坦诚相见可算是羞耻之举,罔顾人伦?”
闻言,宋知斐脸都红成了血滴子,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出去和别人说。刚才一进门之时鲜艳红衣和白皙肌肤带给他冲击的一幕依旧在他脑海中闪现,他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副画面,就好像是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一样。“殿下?”
叶蓁蓁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双温软的手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宋知斐像是触电了一般,连忙缩回了手。叶蓁蓁提前预料到了一般,抓着宋知斐的手不放。她眼中的笑意加深,一边晃动着胳膊,一边故意捏着嗓子细细地说道:“殿下觉得妾身新买的衣服可好看?”
略带僵硬的撒娇,听在宋知斐的耳朵却如同毛茸茸的猫尾巴轻轻扫过了手心,耳尖的颜色越发鲜艳欲滴起来。他心中也觉得奇怪。平时在酒宴上逢场作戏,一些老家伙们经常会找来一些十七八的姑娘陪酒做乐。那些姑娘有比叶蓁蓁豪放大胆的,有皮肤比她白皙娇嫩的,有身材比她更加凹凸有致的,有脸蛋比她更加清丽秀美的,有声音比她更加美丽可人的,也有身着衣服比她更加曼丽轻薄的。可是这些人,却从来没有让他产生这种感觉。房间中暖香扑面,加上本就是早晨,宋知斐已经有些不对劲了。薄红蔓延到脸上,宋知斐恼怒自己竟然会对这种女人会变得不对劲,大力拂袖,“放开本王!”
“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来。宋知斐回头,看到叶蓁蓁穿戴整齐,正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大笑,笑得彪出来几滴眼泪。没一会儿,笑声转变成“嘎嘎嘎”般的鸭子笑声,叶蓁蓁乐不透支瘫坐在地上,声音中全然没有刚才一丝半点的娇媚可人。宋知斐半点也笑不出来,眉头一立,“你竟然敢戏弄本王?”
叶蓁蓁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拍着大腿,“我没……哈哈哈!”
字不成句,全部都被笑声取代。宋知斐气闷闷地坐在桌前,“别以为本王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要是再笑……本王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她努力憋着笑:“殿下,问你一个问题,沙漠里割掉舌头,猜一个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知斐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还是飞速运转着大脑,然而以失败告终。他一边吃着盘子里面的打糕,一边皱眉问道:“到底什么东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驴打滚啊,殿下你想啊,这割下来的舌头掉在了沙子上,不就是驴打滚吗!”
宋知斐呛了一下,自动脑补了血腥的画面,看着咬了一半的打糕有些咽不下。他清了清嗓子,“刚才的事情本王可以不和你计较,本王饿了,昨天说的那些菜你都记住了吗?你可以做饭去了。”
“没有记住,不想去。”
叶蓁蓁伸伸懒腰,坐在桌案前翻看着昨晚没看完的书。“喂!”
“叶蓁蓁!”
“你竟然敢不理本王?”
面对宋知斐的“骚扰”,叶蓁蓁早有准备似的,将两团棉花塞进了耳朵中,心无旁骛地读书。宋知斐哪里被人这么无视过,狭长的眼中举起了一丝危险的光,他站起身走到叶蓁蓁身边。下一秒,他长臂一伸,欺身将叶蓁蓁抱在了怀中。叶蓁蓁翻书的手陡然一顿,抬头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中映着她因吃惊而微微张开嘴的表情。宋知斐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挑眉看到书卷上的文字,刚好看到一行写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压低声音念了出来,之后又补充说道,“你我既然是夫妻,坦诚相见自然没有什么不对。”
一语双关。说话间,宋知斐修长的手指微微松开衣领,脖颈修长,骨骼感透着清爽之气。他本就生得一副妖孽皮囊,此时借着窗外的蒙蒙光亮,越发体现了一种朦胧的美感。红袖添香,就连这书本都眉清目秀起来。“得嘞,不就是做饭吗,殿下不至于为了吃上一顿早膳出卖色相吗?”
叶蓁蓁抛了一个媚眼,“反正我也不吃亏,来吧!殿下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宋知斐被气得七窍生烟,将腰带严丝合缝地系好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叶蓁蓁。“你这个女人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叶蓁蓁故作惋惜,“殿下真是小气,正好我也饿了,反正也是要给大黄也做一份的,顺便带你一份吧!”
留下气得炸毛的宋知斐,叶蓁蓁淡定地离开房间。一走出房间,叶蓁蓁紧绷的脸顿时间卸下了伪装,烫得能将虾子烤成红色。她靠在了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口气,抬手放在心口上。剧烈的跳动声犹如滚滚春雷,犹如铿锵战鼓,犹如阵阵海浪。叶蓁蓁端着托盘回到了房间,丝丝香味十分勾人。经过西门九娘的调教,叶蓁蓁已经可以将食物做得既好吃又美味,比起两年前黑乎乎的一坨进步许多。眼前的两个溏心煎蛋黄白分明,尤其是蛋黄的地方,在光下散发着黄澄澄的诱人光泽;八宝粥颜色喜人,放了红糖熬制,米香四溢;糖醋土豆丝细如绣线,根根匀称,小红椒切断点缀入味,让人看着就垂涎欲滴。而冬日的早上,必不可少的就是汤。檀香缠绵,梅味清淡。林洪的《山家清供》中有写:“初浸白梅,檀香末水。”
这也是叶蓁蓁为了厨王争霸特意新练的,不过今天时间仓促,她只是寥寥做了大概,并没有按照所有步骤来。通体用琉璃碗盛放,汤呈现着晶莹的淡粉色,上面浮着几朵绽放的白梅,汤底是用白色和粉色食物汁和面粉制作出来的梅花状面片,洁白似学,粉嫩如花,煞是好看。“这确定能喝?”
宋知斐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还是舀了一勺。入口惊艳,让他来不及佯作嫌弃。白梅的清香混合着檀香末的悠远,还有他说不上名字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别有一番韵味。宋知斐吃得很是尽兴,却依旧傲娇道:“这汤虽然比起大师傅们做的差些,不过也是不错的,可有名字?”
叶蓁蓁摇摇头。她文采平平,没有给菜起名字的习惯。就算是命名,也大多是口味加食材的组合。例如酸甜鸡翅、清炒百合、铁锅炖大鹅……宋知斐看着窗外的一地白雪,悠悠开口,“不如就叫雪漫白梅。”
……一个时辰后,状元府。“大人,这是九王府送来的东西。”
“是谁送来的?”
“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好像是叫做红英。”
易初良笑眯眯地接过来,打开了包袱之后,却发现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头和一张信封。打开信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千两的银票和一张信纸,信上面的字迹狂乱潦草:易大人的大氅本王家的大黄很是喜欢,不小心就将这撕烂了,还请易大人见谅。易初良温润的眸子眯了眯,将淡黄色的信纸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大人,东青王那边又来了请帖,请您去不日之后举行的咏雪诗会,您看要不要帮您回绝了?”
“不必了,去看看吧。”
小厮惊讶,“大人您是准备站东青王那边吗?”
易初良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淡淡开口,“你就回复就是了,其余的不必多问。”
小厮离开之后,易初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忽然有几分想吃雪媚娘了。他不喜甜,可是偏偏喜欢雪媚娘。就像是他并不喜欢这朝廷的尔虞我诈,可是偏偏他喜欢的人在这里。误打误撞,他如今成了炙手可热的宠臣,太子和东青王没少想办法笼络他。不辞辛苦打听他的喜好,送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贵重。殊不知,他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