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衣服怎么破了这么大的一块?”
宋知斐将叶蓁蓁抱进了关雎苑之后,红英见到衣服破碎的痕迹,下意识问道。宋知斐冷眸,“去把宋胥做的喜服拿来帮王妃换上。”
“是。”
红英走了之后,房间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叶蓁蓁心有余悸:“姚静思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后招。”
“这件事情本王会处理的,薛瑛一会儿就能来,看看那个香味到底没有没毒。”
宋知斐眸子中的冷酷阴骘一闪而过,让人不禁心惊胆颤。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当他是死的吗?想到这里,他周身都散发着冰山一般的气场。“上次你险些溺水的事情,本王就对她有所怀疑,如今她也不必活在这个世上了。”
叶蓁蓁惊呼,“你是要杀了她?”
“你想放过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心善留了她,下一次她若是再想害你,该如何是好?”
“不是,她是死是活我不是很关心,我本来也没有多善良,更可况她几次三番害我……我是担心你,我们没有证据,自然不能明面上来,可是若是想暗中下手……姚静思好歹也是高官之女,这样不会对你不利吗?”
那一句“我是担心你”让宋知斐眉目间的阴骘化作春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不用担心。一会儿让薛瑛看看这衣服上的香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瑛赶来之后,闻到空气中的味道,眉头不禁一拧。看到房间中两个人之后,露出一丝猥琐笑容,“这大白天熏这种香做什么?殿下,没想到如今你已经这么狂野了。”
宋知斐冷眸,“屋里没有点香,是有人在蓁蓁封妃典礼朝服上熏的香料。这个香料闻到之后头痛气短,脚下无力,这是怎么回事?”
“竟然有人这么狠毒?”
薛瑛脸色严肃起来。虽然一闻到味道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判断,但是担心出错,又细细闻了闻。“媚骨香,是媚骨香没跑了。点燃少许熏香可增添床笫之欢,可是若是长久处于这种香味之中或沾染在贴身衣料会让人出现幻觉,甚至是癫狂的状态。”
出现癫狂的状态?叶蓁蓁眉头一拧。先是癫狂发疯,之后又撕扯坏自己的衣服,这样下来并不会有人怀疑是衣服出现了手脚,只会以为叶蓁蓁突然发起了疯,撕扯自己的衣服。这看起来合情合理。到那时,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衣服被做手脚。到最后,天下人都只能怪她不检点。薛瑛接着说道:“不过这个东西难得一见,因为它所用的药材很贵,香味和药效用平常的香料就可以替代,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也渐渐被人遗忘。能想到用这种香下毒的人,想必是一个制香高手。”
“制香高手?”
“没有错,提炼媚骨香的所有的药材都皆为名贵药材,而且用料剂量上也极为苛刻,差一丝一毫都不会成功。所以这一定是高手制出来的香料,如果我没有记错,姚家主母就是香料世家出身,京城中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姚家!果然是她。”
“你们一开始怀疑的就是姚静思?”
宋知斐点点头,“上次的事情也与她有关,只不过没想到她竟然会使用连环计。姚静思那边我会让人盯紧她的,现在主要的是看看蓁蓁可有中毒的迹象?”
薛瑛握住叶蓁蓁的手腕,表情轻松的说道:“放心,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如果是在密闭的环境中倒是极有可能出现中毒的情况,封妃大典是在空旷的室外举行的,加上你们发现的早,所以有吸进去太多香料。只不过——”薛瑛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宋知斐浓眉一紧,“只不过什么?”
“殿下莫急,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个香料不仅对女子起到作用,对男子也会起作用的,今天晚上……”薛瑛欲言又止,对着宋知斐微微挑眉。叶蓁蓁看这两个人之间打哑谜,眉头一拧,“今天晚上怎么了?”
薛瑛露出一嘴的白牙,“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提醒殿下晚上别让你着凉,这样对身体不好。你说是吧殿下?”
宋知斐打断:“行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晚上的时候记得帮我挡住那些老家伙。”
薛瑛伸出了三根手指头,胸有成竹的看着宋知斐。宋知斐摇头,“只能是一幅。”
“既然这样……”薛瑛弯腰做出弓手的姿态“殿下您不是向来千杯不醉吗,今天晚上看来也不需要臣多事了?那臣就告退了。”
宋知斐飞快的说道:“行,三幅。”
薛瑛很是得意,就好像是一直开屏的公孔雀,得意地炫耀着自己漂亮的尾巴。“那微臣就多谢殿下的美意了,今天晚上必定让那些老臣有去无回,就算是把我自己给喝趴下,也定然不会让殿下您多喝一口酒的。”
叶蓁蓁眉间的川字越发加深。薛瑛美滋滋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她不禁开口问道,“你们刚才到底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
薛瑛回眸微笑:“九王妃你不需要懂,只需要记得我们殿下是一个绝世温柔好男人就行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赶紧滚吧。”
宋知斐把人推出房间之后,看向叶蓁蓁的目光有些复杂。最让叶蓁蓁觉得惊讶的是,她竟然在宋知斐的眼底看到了一份害羞。这个污妖王也会害羞吗?叶蓁蓁想破脑子也不知道刚才二人打的哑谜到底是什么意思。“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你好好休息。”
宋知斐目光躲闪,落荒而逃般的从外面关上了门。留在原地的叶蓁蓁双手叉腰,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易家。比起热热闹闹的九王府,状元府门前未免显得有些冷清。两个石狮子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朱门两侧,光秃秃的树干露出了灰褐色的颜色,看起来格外没有生机。一身白衣的易初良立在窗户旁边,衣带渐宽,寒风吹开了窗户,吹鼓了衣袖,呼吸之间露着白雾,越发显得飘飘欲仙,似乎下一秒就羽化登仙,消瘦的背影让人很想从后面抱住他。阿恒敲门而入,“大人,这幅画是姚静思让我转交给大人您的。”
易初良展开的画卷,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墨梅图。每一个花瓣上都有红色的朱砂,就像是美人点在眉间的花苗。“这件事情他终究还是做了。”
阿恒提醒说道,“大人,外面天凉,别过了寒气。”
易初良没有在说话,而是看画卷有些发呆。阿恒叹了一口气然后退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易初良一个人。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幅画上。姚静思秀气的笔墨字迹在花旁边题词: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易初良嗓子中发出一声冷笑。人人都称赞梅花冰清玉洁,一身傲骨,忍耐苦寒。可是梅花却很少在北方开放,中原的冬天偶有几场冰雪,比起北方的冬天可谓是灿阳千里。京城稍稍靠北,梅花比起长安洛阳已经少了许多,若是再往北,这花恐怕就不会盛开了。若梅花真的是凌寒彻骨,怎么偏偏不再最寒冷的地方开放?易初良冷笑起来。像是发了疯一般,将桌子上的画撕成一片一片,然后团在了手心中,用尽全力一般的扔出窗外。“咳咳。”
易初良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红意。他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双手颤抖的从茶壶中倒出一杯热茶。姚静思策划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还记得他刚刚得知宋知斐千杯不醉的那天,他压抑不住涌上来的愤怒,提着剑就要冲到九王府。“易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长街上,姚静思温柔恬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易大人现在一定觉得很愤怒,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作他人妇,大人是铁血铮铮的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可是大人有没有想过,殿下就算是再不得陛下宠爱,终归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今你冲了过去,便足以扣上一个谋害皇室的罪名。到时候三司会审,陛下就算是再怜惜人才,这个罪名也是逃不脱了。大人是聪明的人,自然不会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
月光之下,他回头看清了姚静思眼底的野心和欲望。她那日所说的话,如今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不瞒大人,小女子心悦九殿下已久。偶然得知大人于与蓁蓁曾有一段姻缘,所以想和大人联手破坏这个亲事,等到事成之后。我嫁给如意郎君,大人你抱得美人归,何乐不为?”
或许是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具诱惑,也或许他那时正处在气头上。宋知斐稍稍犹豫之后,双唇中吐出了一个好字。他知道,今天这一场封妃典礼,叶蓁蓁极有可能颜面尽失,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不忍心让她受伤。更不忍心让她背负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可是,比起让她以后的余生都生活在宋知斐心机深沉的人身边,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她无处可去。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叶蓁蓁才会明白普天之下,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易初良不得不感叹,姚静思心思缜密,谋划布局环环相连。若是一个男子,必定能在朝野上做出一番作为。他微微抬头,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心中的不安和焦虑越发强烈起来。烟霞膏,纯杏,香料,破碎的吉服……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障眼法。今夜,才是收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