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瑛匆匆地赶到了九王府。宋知斐坐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指握着狼毫,不知誊写什么着东西,看起来十分入神。宋知斐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然而,大夫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薛瑛一眼就看得出宋知斐此时身体的虚弱。“殿下,薛大人来了!。”
宋知斐没抬眸子,一边写着手中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本王没有什么事情,薛大人还是请回吧。”
“没有什么事情?”
薛瑛气极反笑,“你信不信我走出这个门,立刻就告诉叶蓁蓁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这个毒药毒性不强死不了人,只不过每次毒性发作的的时候都会让人生不如死罢了。”
“薛瑛!”
宋知斐黑色的眸中泛出一丝怒意。“真搞不懂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你就想拖着你现在的这副身体去调查梅妃娘娘的死因吗!”
“本王的事情不用你管!”
“告诉你,这件事情我偏偏管定了!”
薛瑛走到近前,一把握住了宋知斐的手腕,细细地听脉。许久,薛瑛无力地垂下了手,一双浓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宋知斐将薛瑛嘟囔的声音全都听在耳中。虽然他嘴上说着一番说辞,但是见到了薛瑛这副样子心中也不禁一紧。望春比起宋知斐似乎还要紧张,连忙开口问道,“薛大人,我们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薛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不再说话。“到底是怎么了,薛大人你倒是快说啊!”
难得一见,向来软脾气的望春也有生气的一面。宋知斐广袖中的拳头也微微一捏。没有人可以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尤其是当他有放心不下的人和事之时。宋知斐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淡淡的开口,“你说吧,无论哪一种情况我都可以受得住。”
薛瑛垂眸,“望春,你们殿下如果最近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让人去做去买,明白吗?”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准备后事了。望春不相信,“薛大人你是不是整错了,我们殿下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像您说的这么严重?”
“节哀。”
宋知斐见薛瑛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俊朗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本王可以活多久?”
“这……”薛瑛不忍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年。”
薛瑛摇头。“一个月。”
薛瑛摇摇头。“一天……”薛瑛再次摇了摇头。他开口直接了当的说道,“你还能活一……一辈子那么长吧。”
“……”宋知斐赫然站起身,握住了薛瑛的喉咙,一双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犀利,“你敢耍本王?”
“谁让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还不相信我的?我嘴巴到底是指多大,哪些事情说出去,哪些事情不能说出去难道我还分不清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你当成亲兄弟,而你却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最信任的人?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薛瑛一大段真心话说出之后,有些懊恼的揪了揪头。宋知斐握住他脖子的手也渐渐松开。望春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见二人直接似乎有话要说,他有眼力见的从外面把门门关上。望春一走,房间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夕阳中漂浮着的粒粒尘埃染着酒红与金黄的色泽,看似在空气中浮游飘荡,实则凝结在这一方土地之上。薛瑛先开口说道,“刚才的事情我也有错,不应该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抱歉。”
“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并非是不信任你,可是实在担心叶蓁蓁她会知道这件事情。她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她的心思比谁都重。这件事情她一直都以为是她连累了我,若是她知道箭头上有剧毒,心里说不定会如何的难过与愧疚。”
“为了一个女人,你真的愿意承受这蚀骨的痛苦吗?”
“愿意。”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砸得薛瑛有些头晕眼花,自己的脑海海中不知不觉似乎也浮现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牡丹那张过于妖娆美丽的脸。薛瑛吓得赶紧甩了甩头。见到他的古怪行为,宋知斐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薛瑛戏谑的说道,“宋大情圣你现在的光辉还真是晃得人眼睛痛。你放心,为了成全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兄弟我一定会努力找出这种解药。”
“多谢,兄弟。”
……与此同时,郊外的宅子中。梅花已经开了许多,然而大部分都是含苞待放,似乎等待着一瞬间的绽开。这让看客觉得有一些扫兴。母女二人虽然有着血脉之间剪不断的联系,可是多年的不曾见面,着实让本该亲密的二人生疏得有些陌生。叶蓁蓁率先说道,“娘,你看那里的梅花真是好看,我记得在你的书中曾经写过一句有关于梅花的诗,我很喜欢。”
“什么?”
“让我想一想……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首诗是娘你写的吗?”
“那些都是我整理的诗句,你读过我的那些书?”
白锦有些惊讶。“平时觉得有些无趣,所以就常常翻看娘书架上摆的书,我最喜欢的就是那本《天朝二三事》,每每读的时候都觉得十分奇妙,比如两个人远隔千里却可以看到对方的音容笑貌,甚至人可以在天上飞,真的有人生活在那样的世界中吗?”
白锦握着女儿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的确是有那样的世界,天南海北都不再是距离,如果放到未来,从芙蓉镇到京城不过只需要半个时辰而已。”
叶蓁蓁惊讶,“半个时辰?我从芙蓉花开到城门,都得需要走一个时辰。”
“这就是因为蒸汽机的发明……”母女二人因为那书架子上的书而变得话多起来。到了晚上的时间,叶蓁蓁没有让宅子里的厨子下厨,而是自己亲自下厨。小厨房中的蔬果多种多样,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排又一排,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叶蓁蓁回头问道,“娘,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菜?甜的,咸的,还是辣的?”
白锦摇了摇头,将放在一边的围裙顺手系在了腰间,“我在这里,哪用得着你做饭。你乖乖的去休息一会儿,娘亲自下厨做菜给你吃。”
“不不,还是娘去休息吧!”
最后还是伺候在一旁的红英笑着说道,“不如王妃和夫人一起做晚膳,奴婢曾经就经常和娘亲一起下厨做饭给爹爹吃。”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颇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叶蓁蓁道,“这里有我们就够了,红英,其他的人都去休息吧。”
“是。”
红英笑着将厨房的伙计们带了下去。小厨房中只剩下了母女二人,井然有序的厨房让做菜的人心情愉悦。白锦一边哼着歌,一边切手里的土豆,看样子心情十分愉快。“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糖醋土豆丝,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没变。”
叶蓁蓁笑了笑,“没有变,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吃。”
见到叶蓁蓁手中再给南瓜雕刻着花样,白锦开口说道,“就你我二人,吃些简单的就好。”
“怎么可以简单呢,我要给娘做一道大餐!”
白锦笑着,眼里微微有些湿润。转眼间,那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小囡囡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娘,你怎么了?”
白锦拿过了旁边一个圆滚滚的紫皮洋葱,掩饰着说道,“切葱,有点辣眼睛。”
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母女二人并没有因为许久未见而变得疏远。相反经过了一下午的相处,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比正常人家的母女更加亲密无间。当天晚上,母女二人一起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面,柔软的被子还抱在双臂之间,兽头香炉中散发着袅袅白烟,梅花的香味氤氲着整个房间。淡淡的烛火照耀下,气氛十分温馨。“蓁蓁,你真的喜欢宋知斐?”
叶蓁蓁脑海中浮现出雪中枫色的那晚,那种奇怪而复杂的微妙感觉她至今难忘。“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