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京城。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在古老而又繁华的京城中,斑驳的城墙和参天的柳树见证了往日的兴盛衰败,路两边的酒坊茶楼热闹非凡,猜拳声,说书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在朱雀大街拐角处,一家两层楼的餐馆格外红火,黑案金字的匾额上洋洋洒洒地写着“芙蓉花开”四个大字。门口两个石狮子,两端的红色柱子上挂着一幅对联:“足不出户,让您品尝最正宗的芙蓉镇小吃!”
“一应俱全,让您产生最温暖的如家般感受!”
饭菜的香味顺着窗户和大门遥遥传来,让路过的人不禁饥肠辘辘,不由自主的就被这个味道吸引。走进去,更会觉得惊讶,因为这里的小二清一色都是女子,杏黄色衣衫腰间系着一抹白色围裙,行走在美轮美奂的餐馆中,十分赏心悦目。“八宝鸭一只!”
“醉虾三份!”
“芙蓉什锦五碗!”
在不间断的传菜声中,后厨如火如荼的忙碌着。此间酒楼的掌勺大厨是一个女子,只见她手中的游刃有余地翻炒着大锅中的饭菜,蓝色碎花的围裙掐细了腰。女师傅铲子轻轻一敲,红彤彤的火焰瞬间一尺多高,犹如闪电一般,照亮了整个厨房。没一会儿,一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火热出炉。只听这位女师傅不耐烦地喊道:“叶蓁蓁,你看啥呢!怀不快去端菜!”
“好嘞!”
叶蓁蓁穿着杏黄色的布衣立刻端起了盛菜的盘子,脸上的汗水浸湿了挂在脖子上的巾子。女师傅不满地在叶蓁蓁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一天总看我能看出个花啊,你要是再偷懒,我就把你炖铁锅里!”
“九娘,我不敢了!”
叶蓁蓁赔笑离开了厨房,端着热腾腾的菜一路小跑端上了菜桌。叶蓁蓁满面笑容,脆声道,“客官,您的八宝鸭好了!请您慢用!”
说着,把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油腻腻的触感,叶蓁蓁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食客正色咪咪的盯着她。胖男人得寸进尺,又在她手上抓了一把,“小美人,你长得这么好看,在这里当店小二岂不是可惜了?不如跟着爷回家,爷以后养你。”
叶蓁蓁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一副天真无邪地问道:“真的吗?客官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家中一定有妻子了吧?”
男人得意,“爷如今做的是丝绸买卖,养你绰绰有余。若是你跟了我,我一年可以给你添置十套首饰衣服。你也不用怕我家那婆娘,那个不下蛋的母鸡,爷没休了她已经是够好的了!”
“哈哈哈!”
只听到有人噗嗤一笑。男人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掌柜前站立着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圆脸上长着一双圆眼。男人怒目圆瞪,“死丫头,你笑什么!”
姑娘笑得直不起来腰,“一年十套首饰衣服?别说她了,就是我一年下来买的首饰衣服也不止这个数!大叔,你太逗了!哎呦,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其他食客们听到这具有魔性的笑声,也哄笑起来。男人气得一拍桌子,指着圆脸姑娘说道,“不过就是个店小二,口气倒挺狂的,信不信爷身上的钱能砸死你!”
姑娘一乐,“那敢情好,砸吧砸吧!请您用钱侮辱我吧!”
胖男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叶蓁蓁!又去哪偷懒了?快给老娘进来!”
雄厚的声音传遍了芙蓉花开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是江湖中绝迹多年的狮吼功。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厨房门口,刚才的那位掌厨的女师傅叉腰一站,气势逼人。女子三十岁上下,生了一双平眉,细长眼睛上挑着,一身利落的青绿布衣,腰间系着一个蓝白翠花的围裙,脚下蹬着一双木屐。此人正是芙蓉花开的主厨,西门九娘。叶蓁蓁眨眼一笑,对九娘说道,“不行啊,有人要包养我呢,我和他好好聊一聊,这位爷说一年能给我买十套首饰衣服呢!”
西门九娘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揪着她的耳朵,“扯什么皮?老娘每天帮你赚的银子都够你买这些玩意了一百遍了。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就另请高明吧!”
说着,西门九娘就要解下腰间的围裙。叶蓁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制止住西门九娘的动作,“我知错了,这月的工钱给你翻翻还不成吗!”
胖男人这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他刚才调戏的那个店小二竟然是这个酒楼的老板。他不悦地指着叶蓁蓁的鼻子骂道,“小丫头片子,你刚才玩老子呢?”
九娘挡在叶蓁蓁面前,红唇扬起嘲讽的弧度,“要是想找姑娘了,就去隔壁的月下花馆,那里环肥瘦燕应有尽有。来上我们酒楼来找姑娘,你这么不去茅房里吃饭呢?”
男人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娘的,你说什么呢!”
“别叫我娘,我没生你这么个儿子!”
“贱人!”
老男人当即抬起手,作势要打人,“你这个贱女人!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为娘好怕怕啊。”
西门九娘挑眉,迅速闪身。胖男人没有收住力气,直接摔在地上,一副狗吃屎的模样。这还不算完,胖男人摔倒的时候下意识想拽着什么支撑他的身体,结果不小心扯下来了桌子上的桌布。一时间,冒着热气的抻面、拔丝地瓜等一系列食物,全都落在他的头顶上,宛如一个带着白色流苏的精致发冠。而八宝鸭则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它梗梗着脖子面朝前方,一双眼睛中透着看破红尘的沧桑,与带着面条发冠的胖男人构成了一幅人与动物和谐共存的美好画面。“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疼!”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胖男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离开了芙蓉花开,恶狠狠地留下了一句,“你们给老子等着!”
……月挂柳梢头,晚风吹桂香。芙蓉花开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叶蓁蓁抱着西门九娘的手臂,眨着眼睛,“九娘,我什么也能掌勺啊?”
西门九娘一乐,“你什么时候能掌勺,你心里没数吗?”
因为叶蓁蓁手臂受伤,所以两年之内,手臂不能用力,而颠勺最是需要力气,叶蓁蓁才不能掌勺。“她想掌勺都想疯了,每次看你做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着,她就像是那小奶狗似的,眼巴巴的看着你,可怜见的。”
圆脸姑娘一边吃着雪媚娘一边笑吟吟说着。叶蓁蓁抬手就是一个脑门暴击,“百婕,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没错,这个圆脸姑娘就是易家的小丫鬟百婕。两年前,易夫人怀疑百婕是叶蓁蓁的帮凶,把她赶了易府。她原本是想来京城投奔亲戚,没想在路上遇到了叶蓁蓁。碰巧叶蓁蓁也是孤身一人,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小半年到了京城后,她不忍心看叶蓁蓁一个人继续闯荡京城,便没有去投奔亲戚,陪着叶蓁蓁一点点计划着酒楼开张的事宜。如今她在芙蓉花开负责收钱算账。此时,百婕躲在了西门九娘的身后,委屈道,“西门姐姐,她又欺负我!”
叶蓁蓁挽起袖子,“还装上白莲花了,看今天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叶蓁蓁追,百婕跑,你追我赶,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觉得累,欢笑声响满了整个芙蓉花开。等到快要关门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高喊了一声,“且慢。”
男子从茫茫夜色中走到了灯火下,门缝中透出的昏黄烛火照在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张麦色的俊朗面孔,下巴蓄着胡须。叶蓁蓁关门的手一顿。这个人长得也太像十里春风中的春水了!只不过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和阴柔白皙的春水相比充满了男子气概。回过神来,叶蓁蓁抱歉开口,“客官,我们今儿打烊了,请明日再来吧。”
男子展颜,“蓁蓁姑娘,好久不见。”
叶蓁蓁皱眉。男子忽然画风一变,翘着兰花指说道,“蓁蓁姑娘竟然忘记了人家?嘤嘤嘤!”
“春水!?”
男子点头,“蓁蓁姑娘可以叫我望春。”
叶蓁蓁还没有从震惊中抽离出来,一时间愣在原地。“叶蓁蓁,让你去关个门,怎么关这么久啊?面条都要坨了!”
西门九娘不耐烦喊道,举着粉色的羽毛扇子,一步三摇地走到门口,看到望春之后眸色一亮。一个屁股挤开了叶蓁蓁,对着没柔声说道,“这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我这就去做?”
叶蓁蓁提醒,“九娘,咱们打烊了!”
九娘摇了摇手指,“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我们都是这个繁华古城的夜归人。这位公子想必辛劳一天,如今想在我们餐馆吃一顿热菜,有什么不可以的?”
叶蓁蓁唇角抽搐。望春摇头,“不必了,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明天殿下可能会来用餐,提醒你提前准备一些他爱吃的饭菜。”
叶蓁蓁呵呵一笑,“抱歉,明天我们上不营业。”
“那就后天。”
“后天预约满了。”
望春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两年来殿下对你可谓是十分关照,不然以你们这些毫无背景的普通姑娘,能平安无事在这京城活下去吗?”
“我们靠得是自己的手艺,关他什么事情?”
“蓁蓁姑娘,你一向聪明,我们殿下对你的心思,你当真看不出来吗?““什么心思?不过就是看我出丑狼狈时偷偷取乐罢了。”
叶蓁蓁敛眸转身,“九娘,送客。”
饶是泼辣的西门九娘也被刚才二人的话绕晕了,顾不上这个对她胃口的美男子,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上。她小跑着追上叶蓁蓁,好奇开口,“刚才那个小哥口中的殿下是?“叶蓁蓁答非所问,“明天歇业一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她去了后院,回房间睡觉去了。西门九娘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叶蓁蓁不肯说,转眼就去找百婕。百婕听了这件事情,眼睛瞪得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殿下竟然找来了?”
九娘面色一喜,“你果然知道什么!快告诉姐姐,那位殿下是当今哪位王爷?”
然而,百婕好像没有听到九娘的问话一样,柳眉一蹙,立刻跑回到了房间,紧闭房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把气鼓鼓的西门九娘留在了原地。忽然西门九娘想到了什么似的,明艳的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意。那位殿下是谁,明天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