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叶白玉从阴影中走到阳光下,原本素气的长裙忽然变得金光闪闪起来,裙子上面千姿百态的蝴蝶更如同活了一般,栩栩如生。莲步轻移,款款走来,如同掌管着人间蝴蝶的仙子,让人不敢眨眼,生怕眨眼后眼前这位仙子就飞上了天宫。杜雨燕眉梢藏着的得意顿时间僵在脸上,忍着酸得冒泡的心走到叶白玉面前,赞美道:“白玉,你今天真好看。”
又有人说道,“是啊是啊,这件衣服可谓是巧夺天工,穿在别人身上或许会喧宾夺主,只有白玉这样的美人穿着才能这么好看。”
杜雨燕此时格外需要一个人来衬托自己的美丽,于是故意提高音量问道:“白玉,叶蓁蓁呢,往年她不参加赏菊会就算了,这次可是叶家做东,她若是还不参加不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叶白玉特别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叶蓁蓁,碍于这么多人在,脸上始终维持着笑容,“表姐一会儿就来。”
杜雨燕掩唇轻笑起来,“莫不是睡懒觉还未起吧!”
大家说着哄笑起来,一个姑娘对叶白玉问道,“现在外面可都传着叶蓁蓁勾搭小王爷的传言呢,小王爷更是总去叶蓁蓁的院子里,白玉你是叶家人,你说这小王爷和叶蓁蓁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此言一出,众人的反应更加热烈起来。叶白玉是个好面子的,无论如何叶蓁蓁都是叶家人,和她有着血缘联系,嘲笑叶蓁蓁和嘲笑她并无任何差别。想到这里,叶白玉脸色不禁冷了下来,“龙生九子,小王爷的事情也是你我能谈论的?”
在场的都是年轻姑娘,虽然不算是良善天真,但是大都口无遮拦,缺少敏锐的政治觉悟,经过叶白玉的提醒,一个两个都吓得面色苍白,连忙止住了话题。“阿嚏——”站在最繁荣的街路两边,吆喝着果味月饼的叶蓁蓁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后,宋知斐见状,不禁问道,“昨天晚上你着凉了?”
“昨晚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啊,我就是打个喷嚏而已,你想什么呢。”
叶蓁蓁说话的速度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比平时的快了一倍。天知道,她现在一听到“昨晚”二字,后背就绷得笔直今天早晨一睁眼就看到盛世美颜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如今一看到宋知斐那张脸觉得心慌气短。宋知斐揪着叶蓁蓁泛红的耳边,不悦地说道:“叶蓁蓁你好大的胆子,一直不看本王,还敢如此和本王说话?哦,本王知道了,是不是现在本王看起来很奇怪!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出的主意,让本王带上这又丑又破的面罩,还美其名曰本王长得好看,担心引起围观影响交通秩序。”
可不就是她出的主意吗,谁让这位闲王闲得无聊,偏要来陪她买月饼呢?叶蓁蓁哭丧着脸,“殿下,民女知错了。”
月饼很受欢迎,没过一会儿一百个月饼就全部售罄,正在二个人要收摊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说,昨夜子时你在哪里?”
是官府的士兵正在进行搜城,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据她所知,镇上并无军队储存,这些士兵应该是连夜从其他地方调用过来的。芙蓉城中百姓生活向来如平静水面,叶蓁蓁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官府如此行动,心中一紧,于是拉过一个大婶问道。那人回答:“昨天晚上衙门进去了贼人,听说盗取了一个很重要的案牍,官府今天早上就封锁全城了,只能进来不能离开。”
一个小小镇子的衙门,到底能放了什么重要文书,竟然能调用军队的部署。叶蓁蓁眉心微蹙,芙蓉镇距离京城不远,但一直以来都远离朝廷党派争斗,平安无事多年。如今忽然变成这样,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或许今后的芙蓉镇难以如之前太平了。她的目光不禁向宋知斐的方向看去,这件事情会和他有关吗?宋知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想什么呢?”
叶蓁蓁收敛神色,换上一副小市民的批判表情,啧啧说道,“不就是一个小小文书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宋知斐倏地逼近,“叶蓁蓁你胆子还真是肥了,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说这些?”
叶蓁蓁尴尬地缩了缩脖子,赔笑着,“那啥,殿下你就当刚才啥也没听到哈!”
“走吧!”
宋知斐长腿一迈,已然走了很远。叶蓁蓁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眸中闪过片刻迟疑,她不知道招惹上这位小王爷到底是对的选择还是错误的决定。……二人回去的已经是中午了,叶宅大门已经敞开。红毯从三阶台阶下方三寸延长到门内的喜鹊登梅的影壁上,一些早来的宾客染着红毯鱼贯而入,相互之间皆面带笑容,见面说着喜庆的话,一派祥和,并没有被街头上的森严防范的紧张气氛所感染。叶蓁蓁侧头,老远便看到了一位打扮华丽的贵妇和衣纤细小姐,一声叹息从双唇中溢出,无奈开口:“殿下,您从这里进去,我从后门走就好。”
“为何?”
就在叶蓁蓁解释的功夫,那位贵妇显然已经看到了她,领着和叶蓁蓁相仿年纪的女儿走了过来。贵妇扯着那细嗓子十分有感情地喊道:“蓁蓁,还真是你,姨娘刚刚扫了一眼看着你穿得像是小乞丐似的,都还没敢认呢!”
这白二姨娘是叶蓁蓁母亲白锦的二妹白雪,白锦尚未出阁时就和白锦不合,这是当年芙蓉镇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当年白雪倾慕叶良景,只可惜叶良景眼中只有白锦,白雪愤恨难当,草草嫁去了外乡一个冯氏商人。后来这位冯氏商人在宝山镇挖煤发家,一跃成为江南小镇群中数一数二的大富商,白雪这才扬眉吐气,和芙蓉镇再度有了联系。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这位姨娘几乎把对白锦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在叶蓁蓁身上,明嘲暗讽,着实难缠。叶蓁蓁脸上带着敷衍的假笑,回道:“白二姨娘、香荣妹妹别来无恙,蓁蓁刚刚扫了一眼看着你们二人穿得像是一对姐妹花,都没敢认呢!”
白姨娘脸上的笑容加深,颇有对自己保养有方的洋洋得意,而在场听到这句话的宋知斐和其他人却忍着笑意。亏得是白二姨娘外地人,若是本地人听到“姐妹花”这三个字,还不得当街和叶蓁蓁骂起来。要知道,最近芙蓉城中的勾栏院正兴“姐妹花模式”,即两个姑娘共同服侍一位恩客,几乎所有芙蓉镇的人都知道这个职业名词。白二姨娘身边站着的香荣,一身粉蓝色的衣服衬得她天真烂漫得很,浑身上下透着甜蜜的气息,就好像是在蜜罐子泡大的。她听闻有人笑,蜜糖似的眸子打量起叶蓁蓁身边这个蒙着黑色口罩的高大男人。接着,香荣掩唇轻笑对叶蓁蓁说道,“蓁蓁姐不同我们介绍介绍这位公子吗?香荣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姐姐你非初良哥哥不嫁,没想到你现在终于想通了。”
叶蓁蓁倒是忘了这位香荣妹妹,小小年纪便是一个搬弄是非的好手,用奶娘的话说若是以后谁娶了她当做主母,只怕这家必会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见宋知斐没有解释的意思,叶蓁蓁象征性地辩解,“妹妹误会了,外面日头足,姨娘妹妹不如进屋叙旧。”
香荣自小就被母亲灌输白锦和叶蓁蓁都是敌人的观念,如今哪能放过在大庭广众下羞辱叶蓁蓁的机会。她甜甜一笑,娇声说道,“姐姐还害羞了,不过这位公子怎么大热天还蒙着一个面罩,难不成是长得太丑,羞于见人吗?蓁蓁姐姐你也真是的,男人容貌差一点没关系,你还不快让人家凉快些。”
听到这段话,叶蓁蓁暗暗给香荣敲了一个大拇指:香荣啊香荣,你可真是刚啊,竟然在这么人面前羞辱小王爷长的丑,我叶蓁蓁以后管你叫姐姐!宋知斐听到这番话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那个又丑又破的面罩,抬手往下一拽,露出了本来的面容。“好生俊俏的公子!”
香荣不禁脱口而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用世间的所有词汇形容他的容貌似乎都不足描绘。宋知斐看着香荣那张花痴的脸不禁有些倒胃口,拉着叶蓁蓁就要回去。香荣朝左跨了一步,挡在了宋知斐的面前,一脸含春带怯。宋知斐不耐烦,“你是?”
冯香荣甜甜一笑,散发着女孩子家娇憨的魅力:“奴家是蓁蓁姐的表妹,冯香荣,公子唤奴家香荣就好。”
“不是。”
宋知斐的声音陡然一冷,“本王是问你,你是想选择哪种死法?”
本王……“小,小王爷?”
白二姨娘和冯香荣当即就瘫跪在地上。早在来的时候,她们就听说过当朝小王爷如今住在叶家,本是打算着在宴会上让香荣凭借苦练多年的舞姿让小王爷注意到,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遇到。想想她刚才都说了什么话,冯香荣娇花似的脸惨白惨白的,也不顾女儿家柔情似水的美感,猛地磕头,“民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民女和民女的娘亲!”
白二姨娘一边颤颤抖抖地求饶,一边还不满地看着叶蓁蓁,心中责怪着她为何一开始不介绍这位就是小王爷。见对方哭得梨花带雨,宋知斐摆了摆手,“算了,见你这小姑娘长得倒有几分姿色,本王从来不为难美人。”
闻言,香荣惨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血色,和白二姨娘对视一眼,眉眼中满是窃喜,连忙道:“民女(民妇)叩谢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