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穗穗久久不能入睡,耳边是三宝浅浅的呼吸声,小家伙抱着臂膀不肯撒手,她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孩子。直到三更声响,穗穗才抽出臂膀,起身给孩子把尿,免得尿床,之后就可以一直睡到天亮了。今夜无眠的,还有酆凌霄,他耳力极好,可以听到隔壁孩子们嘟嘟囔囔,以及大人轻“嘘”,诱导孩子夜尿的声音。他无声的一笑,透过窗户,看向那弯皎洁的月,心中涌起一股平静的美好,连时时作祟的伤口,都不那么疼痛了般。守在屋里的昌益见他还没睡,弓着背起来,小声问道:“将军,是不是伤口痛得谁不着啊?我陪您说说话吧?”
“别说话!”
酆凌霄轻斥了声,并未转头看他。昌益忙收了嘴,蹑手蹑脚的回自己的“小床上”,这“床”是由两条宽板凳拼成的。酆凌霄被搅了思绪,隔壁也没了声响,他只好假寐着,因为那箭有毒,所以不能运功疗伤,只能耐心等待几日。接下来的两日里,常家人来人往,来者非富即贵,都是来探望酆凌霄的,但除了县令赵之林,其他人都没见着面,在门口几百米左右就被阻回了。不过也有些会来事的人,装病来看诊,混进院里,但被识破了,反倒引来阿宽一阵严厉的盘问,就作罢了。还有些,是托自家夫人来的,借故找穗穗看带下病,实则等有了交谈之后,就叫人把礼品拿来,请她代为转交的将军。穗穗往往直接叫来阿宽,让他去处理,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不再动这样的心思了,反倒认真看起病来……穗穗又成天的忙了起来,但有阿精帮忙抓药,和做一些杂事,她轻松了许多。今天是第三天,该给酆凌霄换药了,穗穗吃过中饭后,仍旧叫了昌益在屋里帮忙。穗穗剪开纱布,看了看伤口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得多,心中宽慰的同时,暗暗心疼了把自己好不容易才练就几颗的百毒解。酆凌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女人,眼底盛满了喜悦,还有几分紧张,尤其是穗穗微凉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肌肤时。但他不愿叫旁人看出来情绪来,免得给穗穗造成无聊的非议和烦恼,便时时叮嘱自己,不要忘了沉敛。穗穗缠好绷带后,交代道:“将军,伤势现在基本稳定了,再过个几日,伤口结疤,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但千万要注意,不要大幅度的动作,免得牵连结痂裂开。”
酆凌霄点头,微笑示礼道:“多谢!”
穗穗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待在屋里这三日,竟透着白,倒不是那种病态的白皙,像是他原本的颜色。穗穗背起药箱往外走,心里暗暗咂舌,人家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养尊处优的底子在那里,若像她在现代那般,从小晒到大的住,就是不见阳光的歇养上一年,也不见得白多少……下午,穗穗正在看诊,院里突然吵嚷起来。紧接着,便听见有人报道:“侯爷来了!”
话音落下,院里吵嚷的声音,立马安静了下来,那一双双眼睛都好奇的看向院门口,恭定的站在院子两旁,留出中间走路的过道来。昌益从里屋奔出来,迎去院外。安静了一会,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还有一道苍老、带着些许哭腔的女声,“凌霄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
“老祖宗,从这边走。”
穗穗听见那是昌益的声音,既是叫老祖宗,想必是酆凌霄的祖母来了!她正在开方,手上微微一顿,在草纸上就落下了略重的一笔。穗穗赶紧提起笔来,不再多想,只专心开方。看完院里正在等待的几个病人后,下午就不见再有病人来了,穗穗知道那老夫人还没走,不愿意出去现眼,但她也不闲坐着,和三个宝窝在西厢玩耍。三宝最喜欢倒腾药柜,她拉出一个空匣子,对娘亲喊道:“娘,这里,没有了。”
穗穗走去一看,果然是没有,她心思一动,拿来几袋药材,正好考考三个宝,有些药理知识,让他们从小记得,总是没坏处的,以后长大了,与人打交道,至少不会陷入被人“下药”的险境。她正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门口忽然一暗,回头看去,便见一个虽穿着简朴,但依旧能看出气度不凡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只是,她眼里,透着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慈爱又渴望的光芒,这让穗穗觉得非常刺眼……她心头一沉,脸上笑容也渐渐消散,这便是酆凌霄的祖母了吧!想必她也知道了孩子们的身世,不然怎会流露出这样不一般的神情。只是,不知是酆凌霄方才告诉她的,还是她来前,就已经听说。穗穗谨慎的站起身来,带着孩子们行了一礼,就算再避讳,总不能在礼数上,叫人挑出毛病去。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走进屋里,姿态稳成,又可见气度,她微微侧目,对身后跟着的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那一干人乌泱泱的散了,最后走的,是老太君的随身侍女,给她拿了把椅子,然后才关门离开。老太君坐下后,看向穗穗,脸上无喜亦无怒,平常道:“你是常乐?听凌霄说,是你救了他。”
穗穗不卑不亢的道:“是,但将军救我父在先,我医治好将军,仅是还恩,望能偿补一二。”
老太君又看了她几眼,才道:“坐下说话吧。”
穗穗作了一礼,带着孩子们坐下。三个宝看着眼前的老太,倒是不怯生,只是个个严肃着小脸,不是很高兴,因为娘亲不高兴!老太君看着三个玄孙,虽个个板正着小脸,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高兴,两个男孩生得灵秀方正,女孩儿漂亮可爱。老太君不可思议的看着三宝,这女孩儿,倒是和她那远嫁的小女儿长得很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