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棠吩咐完弥河，回身看向卫扶籍，背着光的身影，使得卫扶籍看不清面容，却也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初见时，飞身而上接住自己的女子。
她道：“韩老将军在等援军。”
她并非是瞎猜测，此事确有端倪。
一是西川的局势。
如今明显可见西川大批官员都与世家勾结，甚至于曼容那发来的消息，西川已经有回到世家为尊时代的趋势。
加之先前王五所说的，早市时鼓吹古时的年轻人，可见西川已经被这种意识蚕食了。
那就代表居摘星的计划里，这个地方应该马上就要被占据。
二是容醒的马场。
容醒如今可是在西川马场，西川上万战马，按理在她来之前就该被占下，显然有人推迟了居摘星前进的步伐。
三是楚绾绾说的爆竹厂。
王五对徐家的尊敬和韩老将军是一样的，且他说了一句，徐家家主和韩老将军是自小一道长大的兄弟，自幼年到老年，想来情分就宛如高阳舒同宋彧。
她先前想的是意外或者敌军故意的，但如今想来，她忽略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徐家家主自己干的，炸掉爆竹坊的事足以震动朝野，他是在求援，求朝廷派军下来，却不想，上一世，派下去的是本就投敌的谢然。
所有的一切，就在这一个月，这一个月，有人挡住了叛军行进的脚步，所以他们才没走到身处安庆腹背受敌的艰难地步。
而现在，那人在苦等援军。
卫扶籍听着崔晚棠重复了一遍的话，沉默下来。
“一城百姓都在等？不怕死？”他低声问道。
崔晚棠缓缓道：“是，也许他们都在等。”
卫扶籍此时也想立刻跟军，但他还是找回了一点理性：“可是，不说如今大军还未正式进到西川，军需都还未跟上，不能再等两三天，待除夕过后……”
“等不到除夕了，”崔晚棠摇了摇头，回头见几个手下都来了，便往回走回主座：“至于其他的，不是有卫公子来了？东陵省卫家的神童公子，我夫君既是令你来，定是能助我们许多。”
等不到除夕了，居摘星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们需要休整，所以除夕前，西南必然全被控制住。
卫扶籍听此，先是怔了下，随即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腔意气，认真点头道：“崔将军放心，我会守好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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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城。
临近年关，徐氏爆竹坊的店面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有一老人拄着拐杖来买爆竹，伙计却是不好意思道：“今年没能运货入城，还请见谅。”
老人也是叹了口气。
如今朝不保夕，他才想着放串爆竹，最后过一个年。
店后，库房内却是堆积了许多烟火。
徐家家主苍老的手摸过爆竹，满头银发尽显萧肃。
身后一身戎装的二儿子道：“爹，外头传来的信，除夕前若是还不降，便会攻城。”
徐家家主垂着视线。
“攻吧，若是敢攻进来，老夫便叫他们过个好年。”
他侧过头问道：“这条街的百姓都离开了？”
一身棉服的大儿子点头。
“每人都给了足够的银两，将他们安顿在天银街了。如今住在街里的，都是乔装的城兵。”
“好，”老家主应了声，回过身问道：“老韩怎么样了？”
两个儿子对视了眼，皆是苦笑。
八旬老母落在敌手，又被收养的义子背叛，致使自己落下叛敌之名，此事足以叫年近花甲的老者大伤一场了。
徐家家主深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颤巍巍得朝外走去。
“除夕啊……又是新的一年了……”
两个儿子看着老人的背影，只觉得万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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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晚棠领兵入道西川，十三万的大军气势压人，惹得不少人都到城外官道旁去观望。
从永城到安营扎寨的鼓岭城，紧赶着要三天的时间。
而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等到第二天夜晚，军队已经到了荒野区，远离城镇村庄。
明日就是除夕。
崔晚棠一身黑色轻盈骑装，看向身前的百人，开口道：“此一行，任务繁重，诸多各自保重。”
弥河笑道：“还是我们跟了将军最久，将军才把这种重任给我们，将军放心，我们定不负重任！”
“将军放心，我等定不负重任！”其他人也皆是应道。
崔晚棠握紧腰间的剑柄，点了点头，背过身去，缓缓道：“出发。”
“是！”
随着话音落下，百人似利箭般冲出，于黑夜中冲过边境线，悄无声息得杀死了还在说着话的哨兵。
崔晚棠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到了不远处。
那里，另有五千精锐等着。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等信号一到，就攻城。”她对迎上来的中卫说了声，便坐了下来养神。
她先带了五千人，比原计划早了半天到达鼓岭城。
果然，因着临近除夕，对方似乎料定了自己也要停兵休整，所以并不怎么设置防守。
只是若是她要到熙城，中间要路过两城，分别是启城和平城。
这两城因为地处西川边境，所以必然有大批量囤兵，但她想驰援熙城，必然要拿下这两城，否则等到了熙城，反而成了瓮中鳖。
十几万兵马若是要赶路，损失惨重，被敌方发觉，只怕完蛋，所以她能偷偷抽出来不叫发觉异样的只有五千人。
她让这五千人从永城出来后，先行绕过永城，从另一方向赶路行进到鼓岭城。
这五千都是过去归来军的人，那骑马的速度崔晚棠是见识过的，因此比他们十几万人走官道要快不知道多少。
弥河这百人是分别去启城，平城摸清防守，以及去到熙城外观察驻兵情况的，更加危险。
夜半三更时分，崔晚棠睁开眼。
天更加冷，黑夜像是张巨口般等着吞噬他们。
她看向前方，黑魆魆一片，叫她不由忐忑。
若她猜测是假的……
那她死还是小事，只怕辜负身后这些士兵。
正当此时，厚重的号角声传遍荒野。
“呜——”
烽火台被点燃。
崔晚棠猛地起身，紧盯着夜幕，没有动静……
她咬了咬下唇：“撤……”
话还未落，天空骤亮。
“咻——”
“嘭。”
一道红光冲向天际，闪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