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狮子头蒸好了，他换了扣肉上蒸锅蒸。
不多时，梅菜的香味混合着肉香，从蒸锅里传出来，香得人情不自禁吞口水，至少，陆羽就吞了好几口，而后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贺晋廷自己闻着也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怎么不香呢？
这是外婆亲手晒的，放点儿小干椒炒一炒，微微的辣，更多的是香，当初还没结婚，小满第一次吃这道菜，就着这一道，小干椒炒梅干菜，小满就吃了三碗米饭，别的菜都不要了。
眼前浮现出小满捧着碗吃得满头大汗，脸蛋红扑扑的样子，一双眼睛亮亮的，满心满眼都是他……
真的是恍若隔世了啊……
小满，我回来了，你还愿意再回来吃外婆做的梅干菜吗？
“叔，叔……”陆羽小心地提醒他，炒锅里的鸭子冒青烟了。
贺晋廷回过神来，忙掂锅子去了。
炒了一个板栗炒鸭，浓香四溢，板栗裹上鸭汤的颜色，光看颜色就让人垂涎欲滴。
鸭子炒好，隔壁也来了动静了。
彼时，饭菜已经做好，整栋楼都能闻到菜香。
现在贺望已经很自觉了，不用说就知道是爸爸在炒菜，所以，妈妈在开门，他说，“妈妈，妹妹回来了，我去接妹妹过来。”
江小满能不知道他怎么想，心里说小样儿，面上点头，“去吧。”
于是，贺望就在爸爸家门口看见家里多了两个孩子，还有太婆婆也在，而爸爸正用筷子在给那个大男孩喂了口什么吃的。
贺望默默低下头，打算回家。
“哥哥！”小贺念发现了他，笑着摇摇摆摆扑过来。
小孩儿走路，总是踮着脚尖，走还走不稳就想跑。
贺念就是这样。
贺望生怕妹妹摔了，赶紧接住。
小贺念很开心，“哥哥！妈妈！花花！”
小手里举着一把小野花。
是要给妈妈送花花吗？
贺望牵着妹妹的手，“好，我们回家，把花送给妈妈。”哼！哼完，心里又莫名酸酸的。
贺晋廷怎么会发现不了他？大喊，“贺望！来了不叫太婆吗？”
外婆眼睛不好，一直靠着听来分辨发生了什么，听见贺望的声音很欢喜，“小望啊，来让太婆看看。”
贺望被妈妈教育得很好，要尊敬长辈，要有礼貌，所以，太婆叫他，他不敢不听。
皱着小脸，牵着妹妹到太婆面前，轻轻叫了声，“太婆。”
老太太喜得，抱着贺望的头，摸了又摸，“我的乖宝宝。”
小贺念皱了皱小眉头，提意见，“念念！宝宝！”
我们念念也是宝宝呢！
老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对，我们念念当然也是太婆的乖宝宝！”
小贺念这才开心地笑了，高兴地喊，“太太！”
只有贺望，蔫蔫的，始终提不起精神。
贺晋廷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大概知道儿子怎么想。
他大踏步过来，突然将贺望举起，“走！我们去叫妈妈吃饭。”
贺望突然离地老高，惊了一大跳，都尖叫起来了，牢牢抱住爸爸的头。
贺晋廷到了外面，将儿子抱在怀里，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傻儿子，你永远都是爸爸最爱的宝贝儿子。”
贺望趴在贺晋廷胸口，忽然不说话了，紧紧揪住了贺晋廷的衣服，眼眶里热热的。
江小满刚换了衣服出来，看见贺晋廷抱着儿子等在门口。
“过去吃饭，都做好了。”贺晋廷对她说，“外婆来了。”
江小满一愣。
外婆来了，却是不能不过去了……
外婆待她很好很好，跟亲孙女没差别。
她生贺望的时候，是冬天，南方的冬天本就冷，但外婆将她的月子照顾得特别好，一点儿没让她和孩子冻着，外婆自己，一双手却因为总是在水里洗，洗尿片、洗菜、洗衣服，冻得又红又肿，还开裂发紫。
那时候外婆其实视力就开始有障碍了，但样样事情都做得精精细细的，把她当个宝一样保护起来。
那些一个人支撑一个家的日子，全靠外婆和她相依为命，彼此取暖。
后来，外婆的眼睛越来越差，她也带外婆去医院看过，医生说要手术，外婆怎么也不肯。
老人家就是这样质朴，怕给孩子添麻烦，各种执拗威胁，连医院都不肯去了。
再后来，为了不拖累她，执意要回乡下，她忙于生计，忙于两个孩子，去看望的次数也不算多……
想起来，其实她还是内疚的，没有照顾好外婆。
想着，只能叹息，穿上外套，“走吧。”
贺晋廷笑了笑。
再见外婆，江小满有些难受，上次去看外婆还是过年他回来的时候，几个月不见，感觉外婆又老了些。
外婆却还待她如初，招手叫她过去，眼睛不方便，就用粗糙的手摸她的头发和脸，笑着笑着，眼里溢满了泪水，“可把我孙女儿辛苦坏了。”
一个人八面玲珑说甜言蜜语，是能看出来，能听出来的。
小满却知道，外婆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是真心实意心疼她。她心里愈加不好受，哽着声音，“外婆……”
贺晋廷在一旁劝，“好了，先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我把外婆接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哎，吃饭吃饭，都怪我，拉着人就不放了，快吃饭，等下菜凉了。”外婆忙道。
四个孩子，排排坐。
贺晋廷把陆家兄妹的情况说了下，“我把他们也带上来了。”
江小满没说什么。
贺晋廷这个人她太了解了，其实挺重义气，上学的时候，他那帮哥们死心塌地跟着他，认他做大哥，不是没有理由。
想当初，她不也是被他这份侠义心肠和率真纯粹吸引了吗？
谁知道，人会变呢？
不过，虽然人变得市侩了，骨子里的东西还在吧，反正他们离婚了，他爱收养谁收养谁，跟她没关系。
倒是俩孩子挺拘束，小声叫她，“阿姨。”
小贺念最神气，小胖手指着陆家兄妹，“哥哥！姐姐！”给妈妈介绍，还是她把哥哥姐姐接回来的呢！一脸有功的表情。
江小满本来也是柔软的人，不会跟孩子摆脸色，当下笑了笑，应了一声，“吃饭吧，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