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着的幔帘,本坐落于湖水中央的亭子被一层薄雾轻笼着,亭子是由竹爿搭建而成,水中部分则由木爿作支撑,远望去根本看不出水中的支柱,不知其中玄妙之人定以为这个亭子是浮在水中的。「一路上京城里可有什么趣事?」清透而充满的磁性的嗓音,只是听着便会深深地吸进去般,微捋起长长的袖口,纤长的手指打开面前的熏香炉,却是又取了少许粉末放了进去。「自然是有。」另一身影负手立于亭边,本就练武的身段在那黑色便衣下显得分外迷人,嗓音却是比刚才那人更低沉些。「哦?说来听听。」空气中的幽香变了个味道,带着股清甜。「路上见着一说书人评肖湘门的灭门惨案……」在听到肖湘门时,熏炉前的身影微顿了下,但很快又继续手上的事情。「后来才知民间已有‘香兰公子’之传闻。」语罢,亭边的身影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你说人们怎么就知道称‘香兰公子’而不是‘香兰姑娘’呢?」说完那身影笑得更厉害了,没有挑衅的意思,那人本想开个玩笑不料又中了招。「哈哈香兰…你又在熏香里加了什么…哈哈哈……」笑声里几乎带着哭声,棋楚笑得连腰都站不直,靠着身旁的竹子缓缓地蹲下身去。「你气息散乱,我只是加了点兰香为你护心宁神。」「我未被下蛊,香兰你存心害我——」「无妨,反正不会伤及性命。」「你——」半个时辰后:「‘香兰公子’或许是探子故意放出去试试口风的——那说书的恐怕亦非普通之人……」为棋楚斟上新酿的果酒,香兰从这微小的事情里看出了端倪。盯着面前的果酒,棋楚嗅着那诱人的香气忍不住直咽口水,伸手刚要端起酒杯,刚刚的遭遇从眼前扫过。「师兄说的是,我也觉此事甚为蹊跷。」手收回,视线却没有收回。「这是前些日子村民送来的水果酿制而成的,没毒。」说完,香兰又为自己斟满一杯,轻松地一饮而尽。看到这里,棋楚也终于忍不住,端起那陶瓷杯美滋滋地品尝起来。一股冰凉却又无比温和的感觉,果酒入腹后,棋楚只觉得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这些年庄阳王一直在派人暗中打探香兰公子的下落,估计这次也是借世人只手引出真身罢了……」几杯果酒入腹,两朵红晕爬上了棋楚的双颊,却还是很有操守地坚持将剩下来的事情说完。「他这个皇位坐得从未安稳过,不久前甚至还请来道师卜卦,只怕这次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可怕。」注意到棋楚的变化,香兰却又端起酒壶为他斟上了一杯果酒:「按庄阳王的性情,恐怕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你且让大家小心些……」「师兄你尽管放心——只是…嗝……」有些难受地打了个嗝,棋楚觉得精神恍惚,却还是努力集中精力看着面前的香兰:「那卦师彖星相,预卦言,称星宿移位,政南有变…你,可得小心……」语毕,棋楚张开双臂整个人趴在了冰凉的石桌上。香兰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将一旁熏香炉里的香又换了一种香品,空气中的香味瞬间变得温和了下来,连空气都变得暖和了起来……翌日,棋楚醒来时已日上高杆,懒懒地舒动舒动筋骨,发现端坐在一旁的香兰时瞬间脸色都变了。「现在几时?」「刚过晌午。」纯度极高的果酒,能饮那么多杯亦不醉的,这世上恐只有香兰公子一人……「师兄竟不早些唤我。」起身将衣袖微整,棋楚拿起一边的利剑,却感觉腹中一股真气上下窜动,立刻知道是那果酒的缘故:原来早已算好……「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兄你……」棋楚本打算说的话不想到嘴边却完全变了,再看向香兰,对方却已知晓自己的担忧。「我无碍,这钟灵毓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此话由这一身弱骨之人说出,竟不失刚硬之气。「那师兄保重。」棋楚纵身一跃瞬间在眼前消失,留下独立于亭间的香兰。素衣长袍,长相俊美的气质公子将自己禁于此处近十年,要不是那每年都会来串几次门的同门师弟,自己恐早忘了年月。不想十年里,却有人如此执着于“香兰公子”的名号……想到这里,香兰不觉心生郁结之气,回过头才发现熏香炉口处的香烟不似往日那般浓密。「是时候得出门一趟了……」轻盈地跃起,那本立于亭子中央的身影从飞舞的幔帘边移过,终于落在了不远处的平坦大地上。「咔哒——」凭着敏锐的听觉,发觉水中的机关被触动,香兰机警地回过头,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亭子周围水面的震动波纹尤其大,直到最后,所有的湖水涌向一处,隐藏在亭子下方的爿木露出了犄角,原本爿木上方的亭子却已经消失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习惯了不露声色,香兰不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此刻自己的心情:毕竟,这亭子作为连接防护机关的重要标志 ,从建成起已经十年没有出过任何异常情况了……抬头看了看围绕在四周的山峰——不是山体震动的原因又想到了刚离开不久的棋楚——他清楚这里的所有机关暗道,不会是他再次扫视了下四周——平静下来的水面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随着不断拍向岸边的湖水慢慢被推到了岸边……说起肖湘门,人们只知其善制香。因此,肖湘门的庭院里,缭绕的烟雾也只让人以为是普通的熏烟,殊不知,那香味可麻痹人的神经,使人的意识变得迟钝,即便对方是个武功高手也会无意识地被那香气控制。闻到那股奇异的香气时,逃离村落的小蓝儿整个人都恍惚了,迷糊间坠下了竹筏……